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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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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热……
常年住在纯阳宫的苏和尘并没有多少机会体会“热”这一感觉。
习惯了在冰冷的卧房内点一盏昏黄烛火,捧一卷纬编阅至天明;习惯了在冬季的早晨,冒着呵气成冰的天气穿着单衣一遍一遍的练功;习惯了不小心练功过了时辰,便饿到下一次侍童送来饭菜或者就着雪的香气咽下已经冰凉的饭菜……在纯阳宫的日子其实十分清苦,修道之人并不十分在意这些,可是不经意间回顾记事以来的十多年,竟然觉得自己的年少时光过得如此漫长而酸涩。
十二岁以前,师姐一直陪着他,师姐少言却十分体贴,如同凄冷寒夜的如豆灯光。十二岁那年,师姐病逝前,他握着师姐逐渐冰冷下去的手,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无尽的恐惧——孤独。那种恐惧是他从未感受过的,从此他只能更努力的练功、悟道,才能在极度疲惫中放空自己不去感受那种孤独……
却也因此招来了杀身之祸。被除了师姐以外,一向认为是最亲近的师兄下毒、围攻,嘲弄疯狂的眼神和语气……
最终还是只剩下他一个人。
东方苡并没有夸大其词。镇山河落下的那一瞬间,全身都爆发出深彻骨髓的剧痛,甚至都能听到血管爆裂的轻响和鲜血汩汩流动的酥麻感。意识游离间一支纤瘦的手臂伸了过来,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用力的抓住了,然而经脉破碎的痛苦却在一阵颠簸中愈演愈烈,犹如一团烈火从身体某处开始燃烧,在血脉中缓慢的游离,炙烤着每一处经络,那非人的痛苦简直要让人发疯发狂,他张开嘴想喊,喉咙却如同两块砂石在摩擦,粗砺的嘶哑声线造成了更重的灼痛。
一股苦涩从口中灌了进来,蹙着眉将那质地细腻的勺子顶了出去,对方不依不饶的喂了几次,感觉到哪苦的舌根都发紧的味道,躲闪着每次都避开了。半晌没有动静后,温热柔软的唇覆了上来,入口的药汁不再哭得难以忍受,反而有着清甜微凉的香气。配合着喝了几口下去,连浑身火灼般的热度和疼痛都缓解了不少,折腾了许久的身体终于感觉到了疲惫,总算沉沉的睡去。
东方苡搁下手中的药碗,双颊绯红地看着昏睡过去的苏和尘。因为疼痛而大汗淋漓的皮肤反而显出无比的细腻,东方苡伸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心,轻轻的叹了口气。
师姐墨离歌在一旁忧心忡忡的道:“苡师妹,男女授受不亲,你以口为他哺药,这……”
东方苡脸色也有些犹疑,初见时因苏和尘俊逸出尘而惊艳,未料到生死关头他居然护着自己。心中对苏和尘到底是什么感觉,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思来想去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她叹了口气摇摇头,将药碗递给师姐,起身就要离开。
正巧裴元此时掀了帘子进来,淡淡瞥了她一眼,抬手拭去她唇边的药渍,也不顾她又红了一层的小脸,走到床前探了探苏和尘的腕脉:“药喝了么?”
墨离歌没好气道:“喝了。不张嘴,苡师妹用嘴喂的。”
裴元只是“哦”了一声点点头,墨离歌见状气愤道:“裴师兄,男女授受不亲,这口唇对哺实在是不合礼数。左右现在也是服药调理,我们便把他送到镇上医馆,只要一月一次配了新药送来便好,不然在这里也是拖沓时间。”
裴元冷哼一声:“墨师妹,你可知此人是因比武而伤?我们现在离去,他祸福未卜,你的医者仁心呢?”
东方苡听见自己这位号称“活人不医”的师兄居然冠冕堂皇的教育师姐要有“医者仁心”,不由觉得好笑,“噗哧”一声笑了,引得裴元墨离歌二人齐齐看向她,她立刻收敛了笑容低下头,暗道忘了自己可是“有罪在身”,还是乖乖等着挨批吧,可裴元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道:“好了,墨师妹,我们走吧,这里留苡师妹照料就好。”
东方苡“咦”了一声抬起头,有些心虚道:“可是,师兄,师姐说的没错,男女授受不亲……”她心里也颇有几分犹豫,一方面担心着别人照顾未必有自己细心尽心,一方面又担心逾越礼数,对自己和苏和尘都是困扰。这拒绝独自照顾苏和尘的话虽然说出了口,到底是不太坚定。
裴元看了她一颜,低眉道:“道,生于万物而归于万物,不因毫末而改。苡师妹幼时独具慧心,莫要失了初心。”说完,便不再看东方苡,起身离去,墨离歌将药碗放在案上,犹豫了一下,也拍拍东方苡的肩膀跟上了裴元。
东方苡细细思索着裴元的话,脸上慢慢的带上一丝极浅的笑意。
苏和尘醒来的时候是午夜。
墙角灯台上的油灯已经不甚明亮,烛火却十分稳定,窗户和门都关上闩好了,还细心的用桑皮纸盖好了缝隙。床边燃着一鼎香炉,一股幽幽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东方苡在他床边趴着,乌润如同浣墨池水的长发散了半床,烛火映照下面色泛红,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暗影,有种含蓄而憔悴的美。苏和尘心里一动,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乌发,果然如同流水泛着幽幽凉气。东方苡感受到他的动作,轻哼一声悠悠转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才看向他。见他醒了也不惊,只笑了笑:“你醒了,可感觉好些么?”
苏和尘抬手摸了摸胸口,那种燃烧了一般的疼痛已经几乎好了。他又试着运气,惊奇的发现原本支离破碎的奇经八脉已经恢复,虽然还是纤薄脆弱,但只要加以修炼便能完好如初。万花弟子一向妙手回春,只是没想到居然如此厉害。苏和尘尝试着想起身向东方苡道谢,可胸前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一阵清甜的香气袭来,却是东方苡扶着他坐起,语气带着淡淡的责备:“这么久不动起来坐坐也好,但是你毕竟元气大伤,还是要小心一点才……”
苏和尘看着她的眼睛在烛火映照下闪烁着几分温柔的光芒,扶起自己的动作缓慢而谨慎。他回想起自己昏迷时那股清甜微凉的香气,唇上柔软的触感,忍不住就着两人半拥抱着的姿势,抬起一只手扶住了东方苡的手臂,另一只手捏着东方苡的下颌抬头寻到那柔软的唇瓣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