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气袭人知昼暖》檀茶

10、犹如初吻

　　几乎是被韩袭扯着出门的楚香香在看见副驾驶上的鲜花的一瞬间恢复了自己的淑女形象。她矜持的站在沃尔沃银色的车门前，等着韩袭为他服务。至于韩袭？他大多数时候都把自己伪装的十分符合大众审美。
　　绅士的为女伴拉开车门扣上安全带，楚香香悲催的发现就连韩袭开车的样子她都觉得分外好看。
　　自己真是没救了。
　　抱起一大捧香水百合，找了半天，没有发现祝福卡片，心中暗自吐糟这个男人毫无情趣可言。
　　“咳咳！”楚香香清了清嗓，她用一种矜持傲慢的声音道，“怎么那么有风度，还给我送花？”
　　韩袭还在为楚香香和张浩然的事心情不爽，但他就是这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些年的领导生涯更是让他养成了掌控自己面部表情的习惯。他的情绪都在大脑的管辖之下，面对不同的人呈现出不同的状态。但对楚香香，他还没找到合适的情绪来应对，八年的时间，终于还是让两个人生疏了。
　　“我答应过的。”
　　“什么？”楚香香一时没能理解，她有些抱怨的说道，“到底什么原因你说清楚啊！这么少言寡语你当你是西门吹雪啊！”
　　韩袭开车的间隙撇过头，深深的望着楚香香，楚香香僵硬了，她看到了什么？韩袭的眼中带着七分控诉居然还有三分……委屈？上帝啊，来个雷劈死我吧，韩袭居然也会委屈？还是说在这不为人知的八年里他被掰弯了？
　　楚香香沉浸在崩溃的情绪中不再发一言，直到到达会场，两人都没有再交谈。
　　东盛集团董事长为爱女开办的订婚宴声势浩大，包下了H市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一整天。这还只是晚上的晚宴部分，白天在私人游艇和沙滩上举行的豪华大趴和昨晚的单身聚会已经迎来送往了一波又一波客人，今晚的订婚宴更像是给各界名流准备的高级交流场所，名门淑媛和当红女星各色礼服争奇斗艳，环肥燕瘦衣香鬓影秒杀了无数菲林。
　　每位到场的男宾臂弯里都挽着个华服翩然的女人，女人们的颈项上，皓腕间环配叮当、珠光宝气。男人们在这个时候是不会小气的，他们清楚的明白女人是靠珠宝妆点的，而男人则是靠身边的女人妆点的。这些华美的珠宝最终的受益人还是男人，所以越是昂贵的珠宝越是会由男人买下，因此作为一个珠宝设计师，楚香香这些人最终要讨好的还是有钱的男人。而女人，则是展示珠宝的，带有体温的人形台。
　　楚香香不屑于做这个人形台，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用及其廉价的材料制作最为惊艳的首饰，然后等那些不长眼的刻薄鬼嘲笑她的穷酸时，她就用作品本身的艺术性和无与伦比的美感让这些人啪啪打脸。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仇富了。
　　订婚仪式仅仅持续了一个小时，接下来的时间就是一堆心机叵测、各怀鬼胎的老狐狸们端着酒杯顶着矜持的面皮、怀着露骨的心思，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交换某些不为人知的消息。女人们则是和相熟的“密友”一起叽叽喳喳，抱怨男人，抱怨孩子，抱怨赶不完的小三和长不停的皱纹。
　　要是在以前，楚香香早就和艺术圈里的同好一起讨论绘画和戏剧去了，但这是在国内，她就不得不跟在韩袭的屁股后面恭维一个个颈部皱纹像年轮一样的大妈们。没错，就是大妈，这些人除了钱多的花不完以外和那些广场舞大妈没有丝毫区别，甚至还多了点那些普通人没有的势力，少了点善良。
　　一个接一个，从发型恭维到鞋跟。看着一个个出身名门的珠宝被这些人像堆白菜一样往身上带楚香香就觉得肝疼，不由庆幸还好这里没有自己的作品。
　　“你确定这些人就是我们未来的客户？对她们而言只要钻石越来越大就可以解决一切了吧？”楚香香皮笑肉不笑的向一位夫人遥遥举杯，她刚刚违心的夸赞了这位夫人的裙子，可是，上帝啊，这件米兰时装周上刚出现的裙子的目标人群是二十岁左右的名媛，她不觉得这艳丽的桃红和紧跟潮流的剪裁不太适合自己已经发福的身材吗？这个年龄和身份就要走贵妇范儿好不好？COS什么少女系啊！
　　“这些人不是，可她们家里都有一个或几个正在国外读书的女儿、孙女什么的。”韩袭笑的一脸的温文尔雅，楚香香肯定凭借刚才一连串破下线的甜言蜜语他在这些贵妇心中的“最适合做女婿”的榜单上又前进了几名。
　　“等到大约五年后我们的珠宝设计部可以挑大梁的时候，这些姑娘也就到了热爱钻石的年龄了。”
　　楚香香恍然大悟，然后开始佩服起韩袭的老谋深算。她随手插了片香烤乌鱼子，感受着顶级食材的鲜美。
　　“国内改革开放才三十余年，你面前这些大多是富一代和他们的妻子。这些人经商头脑一流，品味确实差了点。等到过几年拥有高等教育的富二代、富三代开始主导这一片风云，才是DM真正品牌化的时候。但我们不可能等到那时才开始，机会总是青睐有准备的人不是吗？”
　　韩袭和楚香香互敬了一口香槟，跳跃的气泡在舌尖滚动破碎，带来细微的爆破感。楚香香有些复杂的望着眼前这个拥有多层面目的韩袭，他早在时间的磨砺中长成了一个成熟的绅士，也许自己当年做错了，也许她当初应该先和他商量再做决定，也许他是值得信赖和依靠的。
　　韩袭的眼瞳中同样映着楚香香的影子，他的女孩儿今天穿着直到脚踝的无袖墨绿色礼服，背面露出半边洁白的裸背，圆润的珍珠耳环点缀着细小的碎钻，纤细的锁骨下是同款的珍珠项链。匀称的臂膀和一双红酥手上大片的肌肤空白裸露着，不带手部饰物是楚香香的职业习惯，她需要随时在哪怕一张餐巾纸上画出自己的灵光一闪。
　　楚香香的五官清秀但却没什么突出的特点，这让她的脸就像画布，可以配合出席的场合画出体现各种风情的妆容。
　　今天她走的是清新自然风，顺着颈部曲线往上，是被临时漂染回黑色的发丝，她用羊脂玉簪随手挽了个发髻，青丝中星星点点的缀着米粒大的珍珠串成的发卡。
　　这样的装扮让楚香香看起来很柔和没有攻击性，这是万分少见的，在韩袭的记忆里她就是个小辣椒，即使是八年前还是个学生妹的楚香香也没有这么人畜无害过。
　　她现在美的就像一副荷兰画家维米尔的名画，那个恬静的，温柔的，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他们站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天幕洒下的星光正好，带着香槟酒气息的温软气氛在空气中发酵，面前这个静美的美人儿呼出的气体像窨制的恰到好处的花茶，清浅、湿润、芬芳。
　　要是让韩袭选出一个楚香香脸上最让他满意的部分，他一定会选择嘴唇。楚香香的下唇丰厚，吻住的时候总让人心神摇曳。
　　弯腰低头，位置刚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触感，就算再隔二十年他闭着眼睛也能准确的吻到楚香香。
　　这一吻，就像迷航的船只终于到港。
　　韩袭扶住楚香香的肩膀想要加深这个吻，轻轻探出舌头试探楚香香的牙关。
　　楚香香沉迷了，在韩袭吻上她的瞬间她闭上了眼睛，只靠唇舌间的触觉感知外界，让她恍惚间以为时光倒流。
　　这个吻的感觉，就像初吻。
　　八年前的一个春天，阳光透过斑驳的树荫洒下一串深深浅浅的光斑。天蓝的通透澄澈，一丝云都没有，如上好的蓝宝石。粉白的花瓣簇簇飘飞下落，落的躺在树下的少男少女满头满脸。
　　西北的梨花花季极短，它们统一绽放、统一下落，短短一周的时间里释放出全部的生命，尽态极妍。
　　韩袭去过不少地方，他觉得这里梨花翻飞的样子很像日本的落樱，短暂的时间里花瓣铺满了香径。
　　韩袭紧了紧怀里的楚香香，这里的春天带着一丝未退却的清寒，树荫下就更显得幽冷。楚香香在地上铺了薄毯身上盖了羊毛披肩还是觉得冷，干脆一头栽进韩袭温暖的怀抱里汲取他的体温这才好了点。
　　“你看那里，看，像不像一颗心？”楚香香推了推韩袭的胸膛，从宽大的披肩里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指着树荫的某处。
　　韩袭把这只不老实的手塞回披肩里，拢在心口处。楚香香怕冷的简直不像北方人，稍微受一点冻就半天缓不过来。
　　“哎呀，你看嘛，你看嘛！”楚香香噘着嘴撒娇，挣扎着又把手探了出来。
　　韩袭武力镇压了楚香香不乖的行为，顺手把她的手再次塞回去。沿着她的目光望去，调整着自己的角度。只见杂乱生长的枝丫和枝头冒出的新绿围出了一个圆满的心形，碧透的天空像一颗蓝钻一样镶嵌进去，美的生机勃勃恰到好处。
　　“你看，像不像海洋之星？嗯？You jump !I jump!”楚香香兴奋的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我要是珠宝设计师，我就把这些画出来，到时候绝对比什么大牌都火！艺术品啊！”
　　韩袭支起了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楚香香，“你想当珠宝设计师？”
　　“是吧，很异想天开对吧！”楚香香憋着嘴道，“可是珠宝多美啊！你知道吗？考古学家在挖掘一个周朝的古墓的时候，出土了一套完整的玉组佩。好几千年了！清洗干净了就像新的一样！穿越了几千年的光阴。它的主人早就化作尘土，它却依旧环配叮当！”
　　韩袭看着越说眼睛越亮的楚香香，觉得她此刻简直是贝壳里站着的维纳斯，浑身充斥着圣光。瞳孔中细碎的星芒好像能收纳进宇宙，充满着鲜活自然的生命力。
　　“还有啊，那个……呜！嗯！”
　　韩袭不打算让她说下去了，比想象中指数加倍的柔软甜蜜让他失去理智。轻巧的花瓣落在颤抖的眼睫上，一切，如飞花一般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