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食代》寒无牙

9、石磨和绿豆面的事儿

　　外婆家里有个小石磨，一尺来长的样子，平日里用的少，静静的放在灶台边做个陈设品。

　　夏天里是产绿豆的时候，绿豆夹子比蚕豆夹子可小得多了，晒干了，夹子就又黑又硬，轻轻一撮，一长排小绿豆蹦到手里，很有成就感。

　　我外婆虽然年年种绿豆，可是却不怎么舍得吃，托人拿到市场里换几个钱慢慢用，于是，我们夏日里吃到的绿豆稀饭，一个碗里面的绿豆都是可以数的清的。

　　我小时候有个朴素的观念，外婆家的绿豆是用来装饰的，碗里稀稀拉拉几颗，我大姨家的绿豆是用来增加味道的，绿豆糯米是一半一半的，只有我家的绿豆还是用来喝的，因为我妈煮绿豆稀从来不往里搁米。可是我在我外婆家住的日子最长久，我和我表弟便讨厌外婆的绿豆稀饭。

　　外婆可不会轻易妥协，忆苦思甜的教育，我家里的饭桌上每天都会都会准时开演。当然，我外婆也不会全然不理会我们的要求，有时候绿豆在晒场里遇见的天不好，卖不出去了，她的小石磨便用上了。她将绿豆和糯米和一块儿，就要开始磨绿豆糯米浆了。

　　我顶喜欢玩石磨了，外婆转动石磨的时候，我便蹲在跟前看那石磨里挤出来的淡绿色的浆，时不时，往石磨里喂一把豆子。我心里贼，就想着多吃点绿豆，于是，每次往石磨里喂料的时候，便提前偷偷的把手里的糯米揩掉，我外婆扫我一眼睛，“小骗贼，还不加点糯米，少了米等会子烫的皮子会烂掉。”

　　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把米又再还回去。那时候，我就想，要是有一天，我可以光吃绿豆浆烫的皮子就好了。我哪里知道没有糯米难成形的道理呢。

　　等浆打好了，就要拿锅子烫面皮了。锅里刷一点油，围着锅舀两勺浆，我外婆技术娴熟，拿着锅左摆右转的，一会儿功夫就可以烫一张薄薄的绿色的面皮，这时候，往面皮上灌一点打散了的鸡蛋，两面摊着煎一会子，便吩咐我将蒸好了的糯米端给她，她趁热将糯米铺在豆皮上，再撒上些昨日里剩下的菜盛到盘子里来。

　　若是赶巧还有些肉吃不完的时候，这一顿豆皮的样子就全然变了。肉剁成肉糜，和香菇碎，香干末，坛子里的蓑衣萝卜一块放锅里如同个正经菜似的炒好了，等糯米铺进锅里的时候，再将这些新鲜菜趁热放上去。这时候，我和我表弟吃的便比以往欢实许多。

　　豆皮的皮子薄而脆实，煎到火候的皮子咬起来还能听见咔嚓咔嚓的声响，糯米的绵绵软软的，吃一口，满口都是香菇肉末的香味，还带着一点萝卜的辣，丰富的口感教人难以住口。

　　要是一餐吃不完，我是最不舍得扔的。到了下一餐，小火里煎一下，那糯米还带着锅巴的焦香，黄灿灿的，吃起来甭提多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