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楔子 ...
-
蚩尤后裔姜无决的人间一世。
她是他的宝剑,天地千年,以众生之至善至纯至清之气结成,刚柔交济,阴阳合融。
谁会料想到,有一天,这降妖伏魔的器物,也会生出自己的灵识。
她解释道:因为这主人实在太多凡世的孽要偿,老往人间去,我就被可怜地落下了呀。
若有一次,可以让我有□□五官,看看他的模样,闻闻他的味道,他去哪我也能去……
那司命仙君摇摇头,表示不想再听她煽情,只高高拎起那酒盅,边晃说道:“这先例嘛,也不是没有,但你知道,这代价总是要付一点的,也不是我要你的代价,而是这规矩是这样的。”
说完又抬起眼皮,咳了一声道:“乃是大司命的规矩。”
这剑灵一听“大司命”三字,灵身都有些不稳了,她想自己果然土包,竟然连这规矩还要人仙君解说,连忙聚神替司命汲了一杯酒,恭谨道:“司命尽管说,定当竭力。”
司命仙君细看她一眼,心想:嘿,这事成了。战神以后要怪,也怪不到我了。
原来天上的司命仙君,向来只主凡人的生死福祸,至于那些上神嘛,遁世之后,自然也归她薄子上一员了。这位当值的,才上位不久,和那些活了万儿八千年的,关系还没有打好,上神忙着理世的,忙打仗的,哪顾及得到她要蹭关系的事。故而这位新官,虽送金送礼忙活了蛮久,但还是因年岁太小,落笔不慎,闹出不少让上神们痛恨她的事。
剑灵也是对此有所耳闻的,不禁心有悲壮。
“这样罢。其实你这桩要肉身的事,实在也小。何必要找我呢,我估摸你想遵循法定的程序,这一点值得赞赏。”
“你知道的,从我这一跳,这记忆肯定就没有了。这不是你的目的,我不要你做。”
“你若肯答应我一件事,我便交予你这法门,你待如何?”
司命说完,一阵大风刮过。
“唉哟,起风了起风了。”她连忙站起来,抖抖那身墨黑的官袍。
“你说罢。”剑灵一开口,奇了似的,风打了个小卷便收了。
司命一瞧,怎么院子里的花呢,怎么都跑躺地上打滚去了!她冷静地坐下,一只手搔搔鼻头,一边哼道:“我是听过一些传闻的,知道那把剑厉害!”
那把剑?
对,那把花落剑。
相传,是沾了太多血。这也没办法,魔界学不到教训,隔几百年打一次,哪里不伤些无辜呢。可怜这统军的战神,据说上次有人公然递上折子,列举他为臣不忠,为帅不教,为剑神不慈悲三大罪状,有理有据,最后还不忘揭一揭他蚩尤后裔的帽子。
这不,隔了才多少年,怎么又要下凡了。
上回天帝还怪她没把他的凡劫写好,说:“一个战神,怎么能做书生呢。他的地位,你不是不知道。况且原本是要他不沾血的,怎就又做谋略的事来。都不能顺顺利利的了!?”
她支支吾吾地,细声道:“哪有凡人,能够顺顺利利的?不曾见过的,怎么个写法嘛。”
天帝可不听这些。他批评完就走了,只留下一绺白花花胡子的影。到这次,他事先就来嘱咐她,真让她汗颜非常,又拜又磕,再三保证。
“他这回吃了败仗,又死了无辜,又没死多少妖的,真让人不好处理。怎么吃了败仗?真不像他。你就写,写他一生干戈,其余的,只看造化!”
“这这这,您的意思是,其余的都不写?”
天帝又没听她说。他交代完,一手捋着胡须,一手背在身后,就走了。管她司命声嘶力竭,怎么喊也不应。
花落剑,真不知道这刀光血影的,怎么会蕴出这样一个名字。从美学的角度上,倒也品得出滋味,但要去统军杀敌,可也就怪不了背后不待见它的天兵。想那魔界的人,也是吃过这剑几百年苦头,才勉强给出敬畏。今日一见,这平日里的模样,也就和她家背后的红云差不多。
说这剑灵还是那战神于上古神山里求的。第一次杀敌,那灵气四方急涌,魔界还不知道无决使什么来头。其实无决自己也不大清楚,待到那青光银火的剑身一现,他也微惊。不一会万剑冲锋,在前方杀出一条血路,颇有些不战而胜的味道。可能是魔界确实惊住了,方寸大乱,也可能是那战役规模不太大,本就易破。不过有史可考,自那战后,这剑便许久都未从战神的宝库里现世。故而也不排除是那剑灵要在自己首战上秀一秀本领,以致本领虽然秀了,可还是闹了个元气大伤,只能乖乖待兵器库里养元神了。自此以后,凡无决上神一使此剑,天上人间,必定万树飞花,这是个什么道理,也没人破得了。直到天后那隐隐流出埋怨之声——毕竟自己种的花树没人来观赏了,未免寂寞,无决颇通情理,这花落剑就用得少了,偶尔杀敌,还衍生出一个来历不明,横世妖器的名声。
司命砸砸嘴:还横世妖器呢,马上有你受得了。
“我们先说好,这桩事,怎么也是你自愿的,怪不到我头上的。我是做个人情,帮帮你,这是做好人事的。”
剑灵连忙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的。”
“好罢。我要你答应我的事,便是决计不告诉无决战神,此法门是我交予你的。”
剑灵想了想,觉得此明明乃人之常情,司命竟要求如此之小吗?果然还是自己太小人,方才还生出揣度之意,当真愧对主人平日的教导。她生出卑恭之态,连声答应,生怕自己坏了礼数。
“此事你知我知,若今后还有无决知道,那天庭怪罪下来,说我坏了战神的命数,这罪责可不是我担当得起的。”
“诶诶,剑灵决计不敢的。哪怕主人知道,又怎么会信咧。”
“好罢,那你可以走了。去吧,去你初生之地。”
“初生之地?”
“四十九日之内,在你初生之崖,凝元聚神,去浊养精,四十九日之后,自有肉胎在等你。”
四十九日,若旁人听及此话,定道:这还不简单,就让我去玩上四十九日。
但旁人皆是蠢极的,他们哪会知道上古神山所在,既不知道它之所在,就更不会了解这登此神山之险恶穷途。剑灵初生之崖,乃是隐却在万相罪恶里的唯一清净天,要抵达此处,必先过猛兽徒生,恶鬼穷疆之域,这还是第一步。雾相之后的初生之崖,是一方蓬莱之境,有是有这个地方,但没什么人到得了。里头镶着一道绝壁,若入人眼,必定只道真美,奇美,但再说不出别的所以然。
剑灵抵达崖壁之时,元气早已大损,原本那血色剑气也被漂过一般,白的白,红的红。此刻即便那法门里不是让她快点去睡觉,她也实在要睡觉了。她找到自己以前的旧窝,理理毛草,软软绵绵地便陷了进去。冰壁的阴寒之气迅速将她拢住,她浑然不觉,不大一会,两股气便纳到了一处。至于其中蚀骨之痛,因无人能到此处,估计也是无人能知晓的。
这桩事,终于算完成了。不过于这下面的事,还刚起了个头,可这跟她是无关的。司命乐呵呵地想着,执起砚上轻毫,于无决凡俗的命薄上左右勾勒几笔,自觉满意。
她盖上薄子,伸了个懒腰,正巧女娥端着饭菜进来,她立刻揉着肚子转战食案,一边还愤然地说今天之菜食上得如何之晚让她饿了肚子。
一阵风起,不知怎么就吹开了那书案上的薄子。
稳稳的一页落下,密密麻麻堆了不少字,多为三言两语,挤在一起。
别的我们就不看了,慢慢地寻到无决战神的名字吧,噢,在这里找到了,看官们快过来。
就在此处,你看这字端端正正的,真看不出司命还写得出这样的风骨咧。
“你别说话,我看看,我看看。”
“是了,仔细看就好了。”
“哎,这个什么字啊,我咋不认得。”
“嘿,这里来了个不认字的。”
“读,读出声来,快啊!”
“别催我,我也,也没那么认得的。”
“别催啊。我读了。我看看。这是
‘帝,三十五,厉,骁,有情。’”
“这这,这什么跟什么啊,不懂,当真不懂!”
“你说你,是不是不识字瞎编的!”
“谁瞎编,这就是这薄上的原话。”
“都别争,争什么争,这是争的时候吗!?依我看,这战神的一世,苦得很咧!”
“怎么说?快说与我们听听。”
“你瞧。三十五,这是什么意思?我看大抵是他活不过三十五岁。还有那厉,骁,情三字,哪可以在一个人身上这样一直一直的嘛,一定是苦得,苦不堪言!苦不堪言啊!!”
“傻子,我看这三十五,分明是他登位的年纪,三十五岁就死了,当什么皇帝啊!”
“倒也是,我看也是。”
“这,这也不是没这先例。”
“那你举,举给我听!”
“我哪里晓得皇帝是好多岁死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