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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爸爸又不要我了吗? ...

  •   “舅舅——”阳阳声音甜得发腻,拍掌欢呼,蹦蹦跳跳奔向林鑫。
      林鑫一反常态地没有将阳阳挂在手臂上,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板着脸,稍微显得有些阴沉。
      阳阳感到受到冷落,诧异地撅起嘴,“舅舅,谁惹你生气了?”别看孩子小,都是剔透聪明,心思敏捷洞察力强。
      我也觉得老弟今儿不对劲,貌似谁借了他的谷子却还了糠。我打量他一番,担心地问道,“怎么啦?”
      “俩白眼狼,喂不熟!”林鑫阴阳怪气地嘀咕一句,避开热情的阳阳,径直往里走。
      肯定是老爸向他告知了我们母子昨夜的去向,他对我们夜宿在外耿耿于怀呢。对张清,他本来就不看好,后来种种,他更是腹诽甚多。虽然知道他是出于护犊子心理怜惜我这个姐姐,但哪能这么口无遮拦地埋汰我儿子。
      “哪有这样说自己外甥的舅舅!”我没好气地戳戳他的后背,扬扬手臂,作势揍他。
      林鑫鼻腔里哼哼,“说错了?没骨气!”大有恨铁不成钢的鄙夷。
      “学长,快请!”刘琛放下手中的工作,双手搓了搓,腆着青涩的笑容打着圆场。
      “你认识我?”林鑫这才注意到站在一边的刘琛,“我们见过吗?”
      “我叫刘琛,是你的小学弟。学长白手创业起家,可是我们学校的传奇人物,好多同学都把你看成是偶像!”
      刘琛举止恭敬,双目溢光,似乎真的把我那屌丝老弟当神话崇拜。
      “哪有那么神奇的,运气好罢了。”没想到林鑫还怪谦虚的,不好意思挠挠头皮,伸出右手。
      刘琛也忙不迭地伸出右手,声音颤抖,“以后请学长多多指教!”
      “谈不上,谈不上,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俩半大男人满正式地握握手,还蛮是那么回事的。我和小梁在旁边掩面窃笑。
      “舅舅,还有我啦!”阳阳不甘落后,凑拢过去,菟丝似的缠住林鑫的腿。
      “哪里都少不了你个小人精!”林鑫的怨气很快烟消云散,弯腰托起阳阳的小屁墩。
      阳阳顺杆子往上爬,小手吊着林鑫的颈脖子晃悠,嗲嗲地撒娇,“舅舅,你怎么今天有空?昨晚想我了没有?外公还好吗?是他派你来的吗?”
      叽叽喳喳,嘻嘻哈哈,没完没了,真好像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比热恋中的小情侣还要腻歪。
      看到甥舅俩一派和谐安宁,我不由自主舒了口长气。他们都是我的血脉至亲,当然是一团和气的好。
      “还记得舅舅和外公,总算没白疼你。”林鑫轻轻捏捏阳阳的腮帮子,“舅舅今天休息,带你们去吃好的。”
      “姐,我叫老爸今儿不送午饭过来,我们去外面吃。”林鑫说完,又回头询问刘琛,“小师弟,忙完没有?一起吃个便饭?”
      “你们去吧,我还有地方需要润色,就不去了,以后机会多。”刘琛急忙推脱,“再说,店也要人守。”
      “也是,你们姐弟难得一聚,就放心去吧,给我俩打包回来就行了。”小梁也在一边给刘琛帮腔。
      细想也是这个道理,我也不矫情,一行三人出了店门。
      秋老虎迟迟不肯退场,外面太阳火热,气温着实不低。我从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太阳伞,撑开罩在阳阳头上。
      “娇气!”林鑫故意逗阳阳,耸了耸鼻子,但还是接过我手中的遮阳伞。
      “舅舅,我是祖国的花朵,很娇贵的,好吧!”阳阳大言不惭,赖在他老舅的怀里,傲娇地反驳。
      真是服了这甥舅俩,小的调皮,老的呢又不扎实,成天斗嘴,扯皮拉筋。可是偏偏又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感情越逗越黏糊。
      一到餐厅,阳阳就撒丫子欢跑,急得林鑫在后面勾着身子碎步撵,“慢点,我的小祖宗,人多,小心摔了。”
      阳阳就扭过身子偏头坏笑,“来呀,来追我呀!嘻嘻……”但他却又不再前进一步,提着小腿不挪动,仿佛专门等他老舅来捉他。
      林鑫三步并着两步追上去,一把揪住他,手臂高高地扬起,结果半天落不下去,只是虚张声势地呵斥,“再跑,看我揍你!”最后,终于绷不住,“扑哧”一声自己先笑破了功,手就软下来。
      不出所料,在阳阳面前,林鑫就是只纸老虎,恶人还得我来做,“阳阳,舅舅说的对,人多的地方不能乱跑!”
      “知道啦,啰嗦的妈咪!”阳阳一边讨好地应着,一边不忘往他老舅的身上拱。关键时刻,小家伙准会找好自己的坚强后盾。他心里雪亮,舅舅和外公的疼爱、宠溺是庇护他的港湾。
      包厢里,阳阳对着盘基围虾埋头苦干,我和林鑫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
      “刘琛是怎么回事?”
      “w大的学生,你的后辈,勤工俭学的,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什么,挺不错的小伙子;不过看穿着,不像缺钱的孩子,干嘛勤工俭学?”
      “就你眼贼,条件好点就不行打打工了?人家说,就爱好这行业,既享受了乐趣,又积累了经验。”
      我这老弟真是少年老成,这几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修炼的炉火纯青,识人察事比我这个混混沌沌的姐姐要精准细致得多。
      “多请个人帮忙也好,不用把自己搞得那么辛苦,老弟我养你们母子还是没有问题的!”林鑫抽出纸巾擦了擦嘴,“阳阳下午就不去店里了,等他吃完了,我带回去睡午觉。”
      “舅舅,我要等我爸爸的,”阳阳这下着急了,油腻腻的小手胡乱抹了几把脸,“我还想到爸爸家过夜的!”
      “你哪来的爸爸?”林鑫此时没给阳阳好脸色,眼眸一寒,恶狠狠扔出一句话。
      “我怎么没有爸爸?”阳阳嘴角一瘪,眼睛里已经氤氲着湿意,亮晶晶的泪珠儿眼看就快滚下来,“妈妈,你告诉舅舅,我明明有爸爸的,昨天还在爸爸家里过夜了。”
      林鑫眼一瞪,准备继续和阳阳理论。我不动声色在桌子下面踩了踩他的脚,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我知道涉及到张清,他就淡定不了,恨不得将张清挫骨扬灰,可毕竟是阳阳的爸爸。
      “阳阳当然有爸爸呀,爸爸很爱阳阳的,别听舅舅乱说。”我不想让孩子难过。
      林鑫气恼地挪动一下椅子,动作幅度有些大,估计实在是心绪难平,好在没有继续往下说。
      阳阳这才破涕为笑,斜了他舅舅一眼,不满地嘟哝,“坏舅舅!”
      林鑫哭笑不得,懒得和他计较,耐心等他吃完,领他上车。
      “别凶他,他只是个孩子!”我放心不下,跟在后面叮嘱。
      “要你说。”林鑫没好气地回一句,关上车门,发动了。
      与爸爸的相见,的确让阳阳兴奋躁动,逢人便炫耀。等我晚上回去时,他还在喋喋不休地给他外公讲述:“外公,不骗你哟!我爸爸很会打枪的,很准的,你信不信?”
      “信!信!外公最信阳阳的。”爸爸配合阳阳,笑得合不拢嘴。
      林鑫在旁边呲牙撇嘴,一副不待见的模样,阳阳“哦”地伸出舌头,躲在他外公的背后挤眉弄眼,有恃无恐。
      “妈咪,我要早点睡哟,说不定我爸爸明天就来接我上学啦!”阳阳早早地洗漱完毕,小泥鳅般地滑进我的怀里,也不缠着我讲故事,酣然入梦。
      他心情好的时候会讨我欢心,叫我亲亲妈咪,会不用人监督,乖乖地上床。看来今天对他来说,是相当愉悦的时光。
      可惜,阳阳第二天并没有盼来张清,并且接下来很多天,张清都音信全无。
      阳阳盼星星,盼月亮,等待着,念叨着。
      “妈妈,爸爸怎么还不来接我呀?”
      “妈妈,你给爸爸打电话吧!……”
      “妈妈,爸爸又不要我了吗?”
      半个多月过去了,阳阳从最初的兴致勃勃,变得兴意阑珊,终于不再频频追问。只是话越来越少,声音越来越低。有时候,他甚至恨不得把头埋在裤缝里,闷闷地吃饭。那沮丧失落的脆弱神情,让我这个做妈妈的说不出的疼惜。
      林鑫实在是看不过去,不耐烦地责斥,“都说你没有爸爸啦,瞧你那点出息!”
      “坏舅舅,坏舅舅,我明明有爸爸的,他明明说了要带我去欢乐谷的!”阳阳勺子一丢,“哇”地一声嚎啕大哭,扑在沙发上脚蹬拳打,好不伤心。
      “阳阳,快过来吃饭。吃完了,舅舅再教你设置新的铃声。”阳阳小小的身子在沙发上不停地抽动,林鑫到底不忍心,走过去将他抱起来。
      “舅舅,爸爸是个骗子!”阳阳委屈得像只鸵鸟,将头埋在林鑫怀里,依然呜呜咽咽的抽泣着。
      我放下筷子,悄悄来到阳台上,再一次拨打张清的电话,依旧是机械冰冷的女声——“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
      既然不能兑现,为何要轻易地去承诺?我仰望将暮未暮的夜空,心里禁不住怨怼。几年的分离,我和张清之间本不浓烈的感情早已淡薄如水,但如果说以前我更多的是心灰意冷,倒并不十分怨恨。原来就是两个半熟不生的人凑合到一块过日子,哪能苛求他能掏心挖干的对我付出。
      可感同身受儿子的失望,伤心,我无端地对张清生出许多怨恨。我们母子相依为命,生活的风平浪静,也没有谁要求你来尽一个父亲的责任,你干嘛无缘无故来撩拨我的儿子,昙花一现地给儿子宠爱,然后却黄鹤一去不复返?
      “你去给阳阳洗澡,早点睡吧,他爸爸也许有任务?不要胡思乱想……”
      我准备进厨房收拾,爸爸轻轻推我出来,朝阳阳努努嘴,示意我去陪他。我心里滴血,靠近儿子,瞧他和林鑫心不在焉地设置新的铃声,晶莹的泪花在他的眼眶里直打转。
      日子一天天照样无声无息的流逝,我们的生活也按部就班的继续。
      张清成了我们之间的禁忌,我们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这个名字。阳阳从找到爸爸的惊喜当中慢慢沉寂,又开始心无旁骛地陪外公去跳广场舞,赖着舅舅把自己妈妈的铃声翻来覆去地重设。不知道是他重新习惯了没有爸爸的日子,还是将对父亲的渴望深深地隐藏。无论哪一种,对一个幼小的孩童来说,都是一种残忍。
      偶尔,人迹罕至时,街上的霓虹灯隐约闪烁,公交站的广告灯箱耀眼夺目。我枯坐在店里默默发呆,恨不得从黑暗中揪出张清的脸,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的儿子?无论怎样漠视我,轻慢我,都过去了,都可以忽略不计。为什么要心血来潮给我儿子希望,却又把他扔在一边不闻不问了?
      常常,空旷的房子里只有我在灯光中静默成木偶,气流中传导着我沉重的叹息。人真的要学会时时独处,时时和自己对话,才能保持头脑清醒。
      “林姐,你有心事吗?”好几次,刘琛在更深夜半陪着我不肯离开,对着我孤寂的背影,小心地问,声线里有淡淡的关切和疼惜。
      我总是如无其事地清笑,慢慢地踱步,弱弱地说,“没事,怎么会有事呢?”
      “不要伤心,林姐,”刘琛鼓足勇气,朝前跨出一大步,“你朝前看,以后会好的。”
      “噢 ,噢。”我慌乱地应答,这个孩子的缱绻温柔让我心惊不已。
      我的忧伤有这么明显吗?竟让一个半大小伙子都对我生出无限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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