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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4)寻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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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既窄且蜿蜒,楚细非怀抱着她,一路避开道途坑洼之所,四平八稳地将她带往下边,越近谷底,淡淡花香徐徐微风点点落叶亦迎风摇动扑面而来。
若有似无的香气环绕谷内无所不在,她从小就讨厌许多呛人的香水味,但现在成为「柳叶」后闻着这香味,倒觉得身子舒爽了许多,赶紧把握机会多深呼吸几下。
踏上谷底,再走得几步便是由西边高处从天而降的瀑布漫延而成的小湖,湖边绿茵如织,几条鱼在里头游悠游嬉戏扰动水波,被日光一照射,似有千霞万霓无数颜色混在水中,色彩流动飞扬。
楚细非轻手轻脚将她放于厚厚的草地之上,把她散乱的乌发勾勒到耳后,手碰在她的额头上探着热度,徐声问着,「有没有觉得好一些了?」
楚细非给的药起了点功效,她体内不再忽冷忽热,腹内真气四处流窜痛苦酸疼情形也被他纯厚内功压制,可是还是很不舒服,手挂在他身上,一阵晕眩感传来整个人欲昏未昏,扭身转换成上半身趴在草地上,咬着牙回答,「跟刚刚比起来是好了点……目前是很……想吐……」头痛欲裂,她直接五体投地倒在地上忍受痛苦离去。
他指注劲力从她头后风池、天冲一路按压,力道不大怕她无以承受,见她仍缩紧着身子显然功用不彰,于是站起身边交代着她,「我去采几味药给妳治伤,且在这里等会儿,我去去就回。」
意识迷茫乍听这话,她飞快顺手一拉,神准地抓到楚细非脚踝,手指收紧阻他去意,语气匆促,「你给我等下,这样东奔西跑你也很累了,不如休息休息,想找什么等我恢复我们再一起找吧!」
楚细非泛起浅笑,只道她是真的累坏了,要找的便是让她能赶紧恢复伤处的药材怎么还说这话,再解释怕拖延时间伤口更加沉重,他不再多说,轻轻摆脱她的手,俯身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低声慰道:
「我还不累,妳好生休息为佳,别为他事烦忧。」
他那里知道她虽是累极痛极,神智却是越发清晰,一方面是真的担心楚细非逞强后累了倒地那她们两人想出这儿更是难上加难;二来她可是打心里升起──「楚细非同学呀你一走我才会更烦恼的强力眷恋不舍呼唤」,说真的这几日生活过的波澜壮阔,疲惫压力一波一批袭来,人能承受的压力有限,她自觉已经无法负荷。更何况这里又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这个时候她信奉团结才是力量,哪怕是一刻还是一分钟,离开楚细非她就开始会慌张不已。
爬起身,又没余力再拉住他,勉强张嘴闷闷讲了句,「那你别走太远别离开我视线别乱跑别采错药要小心别受伤要早点回来……」便整个人再也没力趴地跟绿草合一为伴。
这「柳叶」本身音色有些低哑平板,其声被她用这种拉长尾音无力郁闷与无奈语调等新方式诠释后,增添了点撒娇味道,她本身是没自觉。
他拢过她挣动中垂落地面的发丝,胸口涌起些奇异热流,待缓过后才道:
「我不会走远,就去那儿找找,待会就回来。」他观察附近景色静默了会儿,续言,「四周并无人或兽类的气息,妳放心歇息。」轻拍她头,脚步声缓缓离开。
柳叶头趴地看不见他去哪儿,隐约听音辨得是朝西边去,为楚细非的回归倒数秒针,数着数着,终耐不住深入骨底的疲倦感,头一沈昏昏睡去。
睡呀睡着,零碎梦境如虚无的影子,在最奇妙的缝隙中悄然而至。
僻静巷里,脏兮兮的小乞丐眨巴着眼拐出道,原来纷闹的街上萧条无人,人一个个倒下,取而代之的是白布幔飘扬的景象。
躲在大树上,从枝叶中偷看为压制村人口中看不见的妖魔,选中的祭品被扔下河的过程。
小小的青色身影立在梅树下,任小巧雪白的花跌落脸上鼻上,指尖描绘过墓碑上识得的不识得的人名,双手合十,静静祈祷。
矮矮的个头,年岁不大的小女孩爬上矮凳,抓着医书草药专心研究,心领神会之际跑到练药房去捣弄,日子过的飞快,白昼念书莳草、夜晚修习武艺,总要等到蜡炬成灰才意犹未尽上床歇息。
长剑轻虹,身姿如梭,女孩脚踏师传云步,攀登山峰峭壁,山岭之端苍茫无人,彷佛天地间惟她一人矣,天地悠悠,怆然而泪,人之微小此刻体现,前尘往事与之相比毫不足道,何不忘怀。
佝偻老者搭脉后捻须长叹,对轻烟罗帐中命悬一线的孩子摇了摇头,她转念反思,拿出袖内花瓣放入小孩的唇中,银针刺上周身大穴,以全身功力催发药性为他续命。
春寒料峭,少女拿着一盅药,寻觅几处后才找到人,眉目清丽的小男孩正在林道旁行云流水挥洒剑招,劲道虽嫌不足,踏起师门轻功倒有模有样,但那纤弱的身子总觉稍不注意被风吹就会倒似的,看着他小小年纪就展现世家风采恭敬有礼道谢接过药转身却阳奉阴违想把药偷偷倒掉,她为他的孩子气惹起难得笑意,偏要其喝到不剩一滴才罢休,手轻拂过他的头习惯性安抚几句,有了亲人的感觉一瞬飞过。
下山之日,离情依依,她挥别故人,去实现当初在山里云霄众人醉心之顶的誓言。
荏苒岁月、转眼成空,早已遗忘的某一日,造成了剧烈的影响。当那人靠近,衣带暗香萦绕身侧,慢慢地她也染上了那香气,他在耳边低声说话,絮絮不绝,温柔又残酷的人,是冰雪寒冷伏蛰是炙热粉身碎骨,像是参杂了蜜与甜、愁与恨,间隔如此接近,小时的恐惧寂寞失去的忧伤珍藏的回忆,渐渐融化在他迷离眼波。
有人对她说,握有力量者踩踏下等人最是幸福,又道依附于他人之弱者是世间无用之辈,要变强,要用无可比拟的代价来换。是故刀锋的冷光在无数个黑夜划下痕迹,夜里梦深时是谁在唤着她的名字,寂寞彷徨处谁又在不舍等待着她回去。
被动接受镜中的红光逐渐笼罩住她整身,温暖又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因为开始察觉了些什么,所以才会不忍承受呢。多少的过去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她,多少的遗落又形成了另外的一个她,缠落如丝、纷纷乱乱、层层迭迭、无可名状。
恍然如云里梦雾、雾里梦花、难以辨别真假。
猛然睁开眼,眼前的女子表情一片空荡,惟双墨瞳深深倦倦如古井渊潭无波水莫名无力绝望的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