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最亲爱的你啊》丛苏

3、拜师

　　再见到文隽却是在操场上。

　　莫瞳是院里的宣传部干事，下午在操场帮忙新闻学院和其他院系的足球比赛。足球的阳刚和雄性荷尔蒙像篮球的矫健和阳光一样，最能吸引女孩子，球赛结束，看着那帮足球队的帅哥被一帮自愿担当啦啦队的女生围着又是递毛巾又是递饮料，莫瞳悄悄退到后面，收拾整理东西，不经意地冲看台高处看了一眼，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文隽坐在最上面的台阶。莫瞳条件反射地低下头，然后懊恼地自言自语，有什么可躲的，下一秒又赶紧抬头，文隽仍然坐在那里，不知道刚才是不是也在看球赛，也不知道刚才看没看到她扯着嗓子加油的疯狂样子，不过也没什么。莫瞳决定大度地过去打个招呼，顺便表示谢意，还有就是传达老师的话，当然原话是不可能的。

　　看台与赛场之间有一个一米高的的栏杆，莫瞳正在想是跨过去呢还是走到那边绕过去呢的时候，文隽已经起身拎起书包要走了，莫瞳一急，长腿利落地做个跳高的动作跨到栏杆另一头。文隽已经走出去几步，他个子很高，人却瘦，摇摇晃晃地，背影显得孤独落寞，莫瞳一着急喊了一嗓子。

　　“喂，文隽，等等。”

　　文隽走了几步听见后面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很奇怪地停下来寻找声音的来处，却见莫瞳一级一级地爬上来，马尾一甩一甩的，在距离他几阶的地方站住，叉着腰，喘着气，仰头看他。

　　“你怎么走那么快啊？”

　　莫瞳声音带着点埋怨也有些熟稔式地撒娇，自己却并没有意识到。看见文隽回头，又说道：“文隽，你最近怎么没来上课啊？”

　　文隽皱了皱眉头，看了看莫瞳，没说话，转身又要走。

　　“你等等，我还没跟你说谢谢呢。”莫瞳已经习惯了文隽的态度，虽然他们相处的次数并没几次，但是她猜到他就会是这样，何况除了这样的表情她就没再见过他还有其他表情。

　　“不用谢。”文隽神色清淡，并不见些微的热络迹象，看了莫瞳一眼，转身要走。

　　“老师说，课你还是要上的。”莫瞳平日行事大方，抛开对文隽的成见后，并不被他的态度影响。

　　“谢谢。”文隽提了提书包，眼睛看着莫瞳头顶上方，顿了顿，说，“如果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不是，不是，你等等，文隽，我……我还想问一件事。你的证券投资课程是在哪儿学的，有什么书本介绍一下吗？”莫瞳一着急，心里盘桓了很久的问题还是问了出来。

　　“我没有书。”

　　“你怎么会没有书呢，你怎么会不私下里学习呢，那你的作业怎么老师都会夸？”莫瞳不置信地发问，问完了又觉得头仰得好累，往上走几个台阶站得比文隽高一个台阶，目光平视过去，这才觉得脖子不那么梗得累。

　　文隽拧眉看莫瞳，他大概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姑娘，也不是没见过，以前在嘉市的那个学校里，会有一些混社会的女生主动来搭讪，她们会问他一些问题，假装猜他身上的衣服多少钱哪里卖，但是自从来到这个大学后，他还没碰到这样的人，莫瞳是第一个，但是他直觉里莫瞳并不是为跟他搭讪，她好像确实是求知欲比较旺盛，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没义务对一个陌生人谆谆教导。

　　“股市里学的。”文隽言简意赅想打发掉莫瞳，一个没钱的大学生应该就此止步了吧。

　　“啊，你炒股啊？怪不得，那你是实战经验了？”莫瞳两眼放光。

　　文隽有些不耐烦地往莫瞳身后的球场看了看，道：“比赛打完了，你不去忙吗？”

　　莫瞳回头一看，果然见人已经开始散去，院里的同学大概在四处找她，莫瞳冲远处招招手，手括在嘴边圈成一个圆，大声喊，我在这里，马上过去。然后莫瞳回头刚要说话，却发现文隽已经爬了几个台阶，走了。

　　果然小气，莫瞳使劲跺了跺脚，懊恼地回头看看同学，转身向球场跑去，她已经想好了，今年开学爸爸妈妈奶奶额外给的几千元终于有用途了，还有她来省大拿到的奖学金，除了花掉的，再加上过年挣的压岁钱，也能凑足一万块。跑到台阶下，莫瞳站定，又回头看一眼文隽几乎消失的背影，心里窃喜，哼，我可赖定你了，得让你教会我怎么炒股，一万块，希望毕业时候能赚到十万块，十万，一想到这个数字，莫瞳的眼睛都亮了，真是个好主意。

　　当再次上选修课发现文隽的身影后，莫瞳想了想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很熟稔地抛出笑脸打招呼。

　　“嗨，文隽，你来了。”

　　文隽从桌子上爬起来定定地看了莫瞳几秒，仍然一副你我是陌生人的表情。

　　“你打算坐这儿？”

　　莫瞳连忙笑道：“我在前面，就是看见你来了，来打个招呼。”

　　“哦。”

　　文隽应了一声，又准备猫下身子睡觉。莫瞳有些急，她可不是真来打个招呼就走的。

　　“文隽，我想请你给点儿建议。”

　　文隽没动。

　　莫瞳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凑过去，又继续说道：“我也想炒股，你作为一个专家，能给点儿建设性意见吗？”

　　文隽还是没动，莫瞳有些气馁，刚想再说些什么，文隽却突然把脸转过来，正好对着她的脸，吓了莫瞳一跳，身体急急地往后撤了撤。

　　“你有多少钱？”文隽眯着眼问。

　　“一万块。”

　　“嗤。”文隽发出一声不屑，“你还是当零花钱吧。”

　　“你怎么瞧不起人呢？”这次莫瞳有些生气了，声音有些高，但马上又低下来，有求于人的时候是要放下身段的，“你别瞧不上我的钱少，我就这些钱，实战一下不是能更好地掌握课堂上老师讲的内容吗？”

　　“那你就更别炒了。”

　　“为什么？”

　　“股市不保本儿。”

　　“会赔本儿吗？”莫瞳有些期期艾艾，她真没想过能给她生十万块的一万块还能亏掉。

　　文隽看着莫瞳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冷笑一声，又把脸埋到臂弯里睡觉。

　　莫瞳又在文隽身边呆呆坐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股市赔钱和股市赚钱到底哪个概率大一些。大批的学生进门找座位，莫瞳才起身离开。等她离开后，文隽抬起头，定定地看了看莫瞳的背影，低头翻书。

　　接着两周的课程，莫瞳都没再去找文隽，倒是文隽很少见地有一次出现在她身后罕见地主动打招呼，莫瞳勉强笑一下，她正挣扎呢，看见文隽就想到一万块长着翅膀飞走的痛苦。

　　就在文隽以为莫瞳放弃的时候，莫瞳又主动找过来。

　　“我想好了，不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吗？我既然要学知识，总要付出一些代价，就当是学费好了。”

　　文隽很认真地看着莫瞳，一张娃娃脸因为下了很大的决心显得粉扑扑的，让原本好看的五官更加生动，眼睛亮晶晶的，皮肤细如白瓷，就如他家里钢琴上放的那尊陶瓷女像，洁白细腻，熠熠生光，文隽似乎从来没这么细致这么近距离地看一个女孩子，意识到后脸有些泛红，不过，他遮掩得很好，“啪”地合上书。

　　“不后悔？”

　　“不后悔。”

　　“亏完了也不后悔？”

　　“不后悔。”

　　“不怨我？”

　　“呃？”莫瞳眨眼。

　　“你跟我炒股把钱炒没了，万一亏了本儿，不会埋怨我？”文隽少见地用了一个长句子好脾气地解释。

　　“怎么会呢？我感谢还来不及！”莫瞳反应过来，慌忙摇头，她还不至于那么狭隘。

　　“那就好。”文隽又恢复了惜字如金。

　　“那我是把钱给你吗？要不要现在去银行取出来？”

　　“你自己开账户。”

　　“那你不教我啊？”

　　文隽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揽了个包袱，眼前这个人到底有没有一点儿财经知识啊，叹口气，解释道：“你放在我账户里，怎么学习炒股？难道你雇我给你炒？你也付不起那钱。”

　　莫瞳自动忽略文隽最后一句的轻蔑，点点头。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带上身份证和银行账户去证券公司。”

　　“这周末不可以吗？”

　　“我觉得你还是别急着开户，先了解一下股市的基本知识，最起码的开市、休市、闭市时间。”文隽再没兴趣和莫瞳对话下去。

　　“我是着急，下周三上午我没课，你有时间吗？”莫瞳的脸更红了，她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周三早晨莫瞳在校门口等文隽，她这才知道文隽是住校外的，她从来没问过他是以什么身份在学校上课的，如此来看，估计还是旁听吧。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呢，看样子也只比自己大了几岁，这样的年龄要么是在上学，要么也该工作，他怎么就没事儿干呢，在一个县级市的中学补习班待几天，以为他要考大学，结果转眼又到大学旁听，神神秘秘的。想到这里，莫瞳摸摸胸口，想想自己多大的胆子啊，居然在对一个人完全不了解底细的情况下就敢跟人家炒股，当初还要把钱交给文隽，这样想来，真是太不谨慎了。不过，下一秒莫瞳又沾沾自喜起来，文隽不是拒绝跟她在一个账户里吗，那至少说明他不图财，这一点说明自己识人还是蛮准的，再说了，她这几天把文隽的情况问清楚不就好了吗，毕竟之前比较陌生，不熟悉情况也是可能的。

　　正想着，文隽已经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穿了件厚夹克，里面还套件帽衫，头上戴顶鸭舌帽，今天是有些冷，但天气也不至于冷到这种程度吧，莫瞳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风衣，还没系扣呢。

　　“走吧。”文隽打开车门让莫瞳上车。

　　“你感冒了？”莫瞳听到文隽的鼻子囔囔的，一听就是伤风了。

　　文隽没说话，示意莫瞳快上车，然后自己坐到副驾驶。

　　莫瞳感觉到文隽的情绪不好，看他的背影，大概是生病难受又不得不陪自己出来办事吧。好吧，是她错了。

　　“要不今天先不去了，你回去休息吧？”

　　“师傅，去延安路和光华路那边的证券公司。”文隽没理莫瞳，跟出租车师傅报地址。

　　莫瞳老老实实地不再开口，她有直觉，今天最好都听文隽的，否则没自己什么好脸。

　　证券公司里人不算多，莫瞳跟着文隽拿着证件一会儿到这儿办手续，一会儿签字，忙活半天快中午才全部办好，莫瞳拿着手里的卡证，心里一阵激动，这就算办好了？她马上就可以开始炒股了。傻笑着抬头看文隽，文隽却看天，莫瞳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扯了扯文隽的袖子。

　　“今天开始我就拜师了，虽然我做好了亏本的打算，但是还是希望能练好技术发点儿小财。”看到文隽的眉头一紧，莫瞳赶紧又道，“发不了财也没什么，我说过的，不会怨任何人，你放心，你放心。”

　　回来的时候文隽还是什么话都不说，莫瞳看了看表，试探地问我请你吃饭吧。文隽摇头，说，我把你放到校门口，你自己吃吧。莫瞳撇撇嘴，他是看不上自己请饭的档次吧。

　　接下来一个星期莫瞳又没见到文隽，莫瞳上课有些心不在焉，回头看了好几次那个座位，起初是空的，后来坐了一个女生，莫瞳这才不甘心地不再回头。

　　“干什么，神不守舍的？”齐萌萌捅她。

　　“没什么，我不就是担心我那账户什么时候才能挣钱吗？”

　　莫瞳炒股的事情只偷偷告诉齐萌萌，她还想鼓动齐萌萌一起炒，结果齐萌萌说第一没兴趣，第二没钱，最近把钱全转给她大表哥放高利贷去了。

　　“那个文隽没来上课？”

　　“嗯，我就是想问问买什么股票。”

　　“你跟他要个电话号码不就好了吗？用得着这么朝思暮想的吗？”齐萌萌白莫瞳一眼。

　　“他没给过我，我也没好意思要。”莫瞳想了想，让她和文隽要电话号码，文隽的脸还不知道要冷成什么样儿呢，她才不要试呢，反正文隽说带她炒股，她就等着好了，这人应该说话算话。

　　“我觉得你也不要随便和校外的人交往，他告诉你信息就好了，其他的不要想太多。”

　　“我当然知道，除了想钱，我什么都没想。诶，萌萌，你说，我如果真的赚到十万块呢？那该多好啊。给家里人一人送一件礼物。送我爸一套书店里特别贵舍不得买的字帖，他喜欢写字，送我妈一套高级化妆品，让她永葆青春，给阿婆买一把按摩椅，还有外公外婆，叔叔婶婶小表弟什么的......这样一算，好像留不下什么钱了。不行，我还得留点儿钱继续赚钱。”

　　“唉，我虽然不感兴趣，但是也听说过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你别光想好的，要不岂不是人人都成大富翁了？”齐萌萌拍莫瞳一下，“我有点儿后悔叫你来听课了，你简直是个头脑发热不理智的，不适合做这一行。”

　　“我当然理智，你就允许我做个梦啊。有赔有赚，我知道啊，可是还没开始炒呢，就光想着赔，那多晦气啊，生意人开店做买卖还讲个好口彩呢。”莫瞳手托着脸幻想着，嘴角露出笑意。

　　莫瞳趁着没课，上网看股市行情，高高低低的K线图像是最动人的琴弦，莫瞳看得如痴如醉，她尝试在模拟市场买了一支股票，有时间就去关注它，有时候宿舍网速慢，就去网吧看一眼今天的情况。这样摸索了一周，渐渐地有了些真实的了解，反而不那么急着要买股票了，她现在觉得应该买一些理论书和实战书结合着看，这样会更好。只是市面上这样的书林林总总，她完全没有鉴别能力，这样想着又想到文隽，他肯定知道，怎么还不来上课呢，难道一个感冒得休息这么长时间？

　　莫瞳觉得自己对股市赚钱的渴望完全转化为对文隽的思念，一周二次课，她几乎夜夜盼日日盼，看看文隽来没来，终于一天，刚进教室门，看到那个熟悉的像大虾一样蜷缩着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身影时，莫瞳几乎要热泪盈眶，欣喜地小跑过去。

　　“文隽，文隽，你没什么事吧？是不是感冒一直没好？那你现在好了吗？其实你不舒服可以直接说的，我们既然是朋友，就不该互相客气，何况我那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你现在好了吧，可千万别应付，天气越来越冷，你要小心点儿，我就觉得你太瘦了，该锻炼锻炼，还有要多吃饭，你肯定挑食。”

　　连珠炮的发问和滔滔不绝的话语中，文隽慢慢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莫瞳，好半天才说话。

　　“你有手机吗？”

　　莫瞳点点头。

　　“13xxxxxxxx8。”

　　“什么啊？”

　　“下次有什么事可以先打电话。”

　　莫瞳恍然大悟，凭借自己对数字的良好反应飞快地掏出手机记下刚才的一串数字，然后又拨出去，看到文隽伸手掏手机，马上挂断，说：“这是我的号码，我不会把你的号码随便告诉别人的。”

　　文隽点点头，头枕着手臂，没说话。

　　“我想让你给我推荐几本实战的书……”莫瞳很兴奋地把自己过去一周多时间的情况跟文隽讲了，然后感慨道，“我有很多不明白，在论坛上发了问题，就有人偷偷私聊说交费进群有幕后消息。你说能信吗？”

　　“我那里可以上网。”文隽突然开口。

　　“我知道啊，要不你怎么炒股……啊……”莫瞳后知后觉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要教我炒股，是吗？真的吗？”

　　文隽飞快地抬头看了莫瞳一眼，又低下去，若无其事地说：“不要信那些，周二和周四晚上七点我在家，一个小时，你如果有时间就过来。”

　　“你能当面讲给我，当然最好……不过，文隽，你还是先给我挑几本书吧，我怕你直接给我讲会被我气死。”莫瞳摸了摸头，有些担心，不是她不自信，是文隽太聪明。

　　“哪儿那么多废话。”文隽瞅一眼莫瞳，好像看几本书她就不笨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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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已经给闹钟定时，周三晚上八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