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勿入他人院 ...
-
哥怎么那么快就找到她了?
来不及多想,水熙偞纵身几个翻越,消失在巷道的高墙之上。
“小叶子,等我啊!”水熙炎以同样的动作,但明显快于水熙偞的速度亦消失在高墙之上。
寒风刺骨,天近黑,一袭红衣在墙垣瓦砾上飞跃,身后跟着一个像是弃妇的男子,嘴里叨叨念念不知喊些什么。
水熙偞本是不想去有人的地方,奈何身后的人跟得紧,她无从选择,便来到一条相比之下人不算多的小集市。
现下已临近黑夜,集市上余留的大都是小商小贩,正在收拾摊子。刚把东西放在篓子里,就看得一个红色身影从眼前飞过,带起凉意阵阵,小贩拢拢衣襟,接着又是一道巨大的凉风,他浑身上下都打了一个寒颤。
这大冬天的,干啥呢!
“小叶子,你听哥说,别跑!”水熙炎游刃有余的在后面追,好心相劝。
他这个妹妹,脾气倔得跟牛一样,他骂舍不得,打更舍不得,只能是以善言诱导了。
“停下来让你抓,当我傻呢。哥,要不你别追了。”水熙偞以同样的方法让水熙炎先妥协,要说循循善诱这方面的功夫,她也差不到哪去。
“哥是跟你说认真的,你停下来,哥保证不抓你。”水熙炎承诺,看到水熙偞差点撞到路边的菜筐子,吓得脚都软了几分:“小叶子,你跑慢点!”
“发誓是你这样发的吗?手势都没有,老天爷信你不?”水熙偞驳回,看着前面分差的巷道,灵动的双眸透出精光。
这些话她说出来当然是经过思考的,要不怎么能减小她和水熙炎轻功上的差异?
后面,水熙炎立刻举起手,因为动作有些难以协调,慢了下来,一句“我发誓!”刚出口,水熙偞“嗖”的消失在拐角处。
他心知被耍了,暗道不好,加快速度拐过墙角,长长的巷道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位老妪在洞开的门边折菜。
小叶子那丫头,简直是个人精!
水熙炎哀嚎一声走过去,在老妪面前停下,有礼的问道:“老人家,可有见过一红衣女子从这里路过?”
老妪抬头,看到一张英气逼人的俊颜,有些发愣。
这不是水将军家的长子吗?怎么会追着一要出嫁姑娘跑?
她记得那姑娘刚刚要躲进她家时说的是,有人要强行抢了她去作夫人,水将军家的人绝不可能如此!
“老人家,那人是我的妹妹,若你见过,还望告知。”水熙炎见老妪有些犹豫的样子,确定老妪是见过小叶子了,解释道。
老妪点头信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往院子里的大缸指了一下。
这厢,水熙偞感受到大门口微妙的气氛,纵身一跃,消失在了院子里。
啧,他哥又出卖色相了!
“小叶子!”水熙炎有些想打喷嚏,大喊一声,憋住追上去。
冷风呼啸,打的人满脸通红。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一追一逐,谁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水熙偞已然有些体力不支,明白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就算她再怎么躲,水熙炎都能用各种手段让那些人把她供出来。
她气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转头的瞬间,看到一堵高墙,是大户人家的,嫣红的薄唇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我就不信权贵家是你随便进得来的!
利用水熙炎的规矩和识大体,水熙偞在又一个拐角处迅速闪身,轻盈的翻进别人家的院子。
水熙炎跟着闪身,一时间看不到人,果然没想到水熙偞会翻进大户人家的院子,往前面加速跑去。
在他心里,小叶子是和他一样识大体的。虽然她平常顽劣,但一定不会是朽木不可雕。就算她翻进去了,这里面是六王府,她也会很快被濯清赶出来。
思来想去,他就算排除她翻进六王府的可能也能保证抓住她。
水熙偞猫身躲在墙角,待外面的声音远了,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她哥追得太紧,害得她差点没累死。这身吉服可不是一般的重。
夜色迷茫,枯藤爬过墙垣,似是向往这深院外的广阔,谁知那又是怎样的牢笼?
和风袭来,虽是温柔,却凉入人心。一曲《醉太平》悠然响起,旋律流畅,音调婉转。
水熙偞微眯双眸,侧耳倾听,仿若能看到湖光潋滟,明月高悬,置身于淡泊悠远、虚无缥缈的意境之中。只是为何?琴声之中饱含的不是沉醉,而是无尽的哀绝愁怨?
她忽然很想一睹抚琴之人。启步循着孤寂的琴声而去。
弈濯清坐于秃树之下,背脊笔直,修长的手指在琴弦间拨动,一层层薄茧承载了无数争战岁月。
石桌上一盏孤灯,烛火摇晃,将蓝色锦袍上的踏雪寻梅图照的忽明忽暗,那一字白玉簪也因这昏黄更润泽几分。
远处假山后,传来枯枝轻响。弈濯清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凌厉,面上不动声色,曲调回转,透出无限冷凝。
皇子们都在为皇位而争夺不休,他刚刚战胜归来,又颇得皇上嘉奖,矛头自然会指向他。
不过谁会那么沉不住气,他真想看看。
水熙偞本欲悄然靠近,但由于天太黑,未看到脚下的树枝,听到树枝断裂的声音,她自己亦是吓一跳。
“嘿嘿!六王爷,是我。”她知晓被发觉,且还被当成了不速之客,旋即从假山后探出头,尴尬的打招呼。
听他这突变的琴音,恐怕正准备大战一场那呢。她可没那么傻,明知武功不敌他,还以卵击石。再说了,就算他不把她当刺客,翻进别人院子也是她不对在先,指不定会被送去顺天府痛打一顿,以示王法。
思及此,水熙偞踏出去的脚停顿了片刻,才硬着头皮走过去。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该不会真如她所想的那般做吧?
弈濯清抬眸,未料到居然是水熙偞。见她灵眸弯弯,朱唇之间一排整齐的贝齿,笑若云开日出,不禁微愣。
记忆中的她,是一位不知何为礼教纲常,颇为自尊的女子,浑身都散发着不同于他人的自由之气。他惊叹于她的气质,并未细细看过她的容貌,如今仔细一看,竟有倾国倾城之颜。
世间怎会有如此女子?
他讶然,手指轻轻拨动琴弦,《醉太平》中终是有了一丝醉意。
“小女子听闻六王爷琴声逴俗绝物 ,便不请自来了,还望六王爷见谅。”水熙偞步至石桌前,款款道来。
她说的实话,就是想一睹抚琴之人她才来的,不然她在别院躲一会,也不会被发现不是?
反正说穿了,她也是有理的。
被琴声吸引?弈濯清忍不住想笑,灿若星辰的眸依然注视着指尖发出清音的琴弦,面上一派淡然。
水千金当真是能言善辩。晌午时分他才见过她逃婚,莫不是被兄长追着无处可藏了到王府避难?说不定水前锋就在这附近罢?
不过依水前锋的脾性,绝不会追进王府,说不定正守在什么地方,等他将水千金送出去。
“水千金夸奖了,本王只是闲来无事怡怡情,并无多大造诣。”弈濯清暂时不打算戳穿水熙偞,谦虚的答,依是未抬头,一心专注于琴上。
“六王爷过谦了。那可否容小女子听完这一曲?”水熙偞顺藤摸瓜,殊不知自己的小算盘已被人识破。
但话又说话来,就算弈濯清识破了,她一张城墙厚的脸皮,也会就着水岩、水熙炎与弈濯清的关系,如吐瓜子一般让人不得不留她。
“水千金请自便。”弈濯清心中笑意更浓,还是未说破。
他既无奈又惊奇,要是换做别的女子,恐怕都羞得无地自容了吧?唯独水千金,还就着性子要留下来把这里当成避难所,还面不改色。不过这才是她该有的反应,不然怎么会称得上人人口中的“市井千金”?
今夜相比往日,尤为漆黑,空气中亦是让人觉得湿润。浓重的云层下,男子抚琴弹奏,恍若天上的仙人。女子凝神望桌,仿佛饿死鬼附身。
水熙偞是真的饿了,今早她就没吃得什么,便匆匆忙忙的出嫁。到了九王府,她被折腾了还不够,逃跑时还有水熙炎在后面狂追,就算是习武出身也够得她吃不消了。
纵使琴声再美,她也忍不住出声道:“六王爷,桌上那盘桂花糕您不吃我吃了?”
说到吃的,她连说话都变得恭敬万分,目光炯炯的盯着瓷盘里堆砌整齐的糕点,连连咽口水。
桂花开的时节算起来也才过不了多久,这一盘桂花糕,指不定有多香多好吃!
“水千金不必跟我客气,想吃拿去便是。”弈濯清未忍住笑意,第一次在人前浅浅勾唇,发自内心的,犹如白色的郁金香淡雅得不可方物。
该是水熙偞太过直率,连带让他都一时忘了自己的面具。待回过神来,才惊觉他太过松懈,敛了笑,又一副淡然的模样,轻抚琴弦。
“谢谢六王爷。”水熙偞双手抱拳,颇有侠女风范的颔首,半点没注意到弈濯清的细微变化,一心向着桌上的桂花糕伸出双手。
她一手端着瓷盘,一手拿桂花糕往嘴里塞,狼吞虎咽毫不顾及自己在人前的模样,觉得站累了,还靠着一颗开得正盛的梅花树盘腿坐下。
夜色静好,美男当前,琴声袅袅,水熙偞好不悠闲,将逃跑的事全然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