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无度》子午

38、第三十八章

　　红衣的王公子落下一串眼泪。“知道了我是男的，谢郎你还肯娶我吗？”
　　谢璧愣住了。
　　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居然是一个男人！
　　“我要……我要想一想……”他挥着手道，“你……你怎么会……”
　　王公子却一把抱住他道：“谢郎，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骗你。你能不能……原谅我？”
　　谢璧皱了眉，很是困惑的样子，相对于王公子的大胆，他是完全被真相打懵了。
　　“我……我……我不恨你，可是要说娶你……这……你是男的啊……而且，我连你的名字都……”
　　“我叫杏芳。”王公子道，“一个女孩子的名字。谢郎，我真的好喜欢你，你长大了，长得这样英俊。”说着，他竟然大胆地往谢璧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王杏芳做出大胆之举，却又红了脸，把脸埋在谢璧的颈窝处，竟如少女一般的娇羞。
　　陈琳等人都看愣住了。
　　谢璧也不好推开他，也不好拥抱他，僵在当场。
　　这时两只鸽子却又围着谢璧的身边翻飞起来，咕咕直叫。
　　谢璧回过神来，将王杏芳推开了一点距离，皱着眉头看着对方。那王杏芳长得病怏怏，却十分好看，画里走下来的人儿一般，说是男人，眉眼之间却有着少女一般烂漫的神情。
　　“我们走吧。”张敬之拉了拉陈琳的袖子，轻声道，“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陈琳点了点头，四人悄悄离开。
　　走出后院，卢春叹道：“若这王公子是女的就好了，十年相隔，最终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多好呀。”
　　闫阔也附和道：“是呀，若这王公子是女子，倒是能为这世间留下一段佳话呢。”
　　陈琳却说：“那也不然吧，他们二人身份终究差得太多……”
　　那张敬之却不以为然，“我觉得两人身为男子，若有真情，却反而能在一起呢。”
　　陈琳诧异道：“张兄的看法真是异于常人呢。”
　　张敬之笑了：“可不是么。婚姻之事，养育孩子，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的结合，自然有门第之见。而同性之爱，只要个爱字便足以了，可不是更好么？”
　　陈琳却摆手道：“两人都是男子，终究阴阳不合。”
　　张敬之道：“这便是你的迂腐了。”
　　陈琳心想这张敬之想法异于常人，难怪对自己兄长被卖花郎狭玩一事当做笑话看了。不知说他是胆大还是神经粗。
　　这一行人吵吵闹闹，在偌大的王府里绕来绕去，却迷路绕不出去了，这王府里遍值红杏，此刻正是春意盎然，含苞待放，黄昏之下，甚是好看。
　　“你们是什么人？”突然间，有个下人突然叫住了乱闯的几人。
　　“哎呀，来得正好。”张敬之笑眯眯道：“我们是你家公子的客人，就要走了，只是迷了路，不知要怎么出去呢。”
　　那仆人奇道：“我家公子体弱多病，足不出户，你们又是从哪里来的朋友呢？”

　　王杏芳一身红衣，面色惨白，如同从画中走出一样。
　　“谢郎，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还记得么？你要带着彩礼来娶我。”
　　谢璧皱着眉，道：“可你是男子呀。”
　　那王杏芳道：“男子又如何？男子也可以在一起的。”说着王杏芳搂住了谢璧的脖子，抬起脸来，轻轻亲了他一口。
　　那谢璧只觉得王杏芳一身香气，连吻都是香的，嘴唇柔软，如同被个女子吻了一般，心思便随之迷糊起来。
　　管他是男是女呢。谢璧被吻得神魂颠倒之间想，我便是喜欢这个人，有我心爱之人的眉眼，有我心爱之人的嘴唇，与他是男是女有有何相干。我乃是一个不问一名的江湖浪人，无根的浮萍，能得到这样高贵的人垂青，也是前世修来的造化了。这杏芳千金之躯，尚且如此主动，我一个草民，又有什么可以挑三拣四的呢？
　　于是他也放心大胆，捧住王杏芳的脸颊与他接起吻来。那王杏芳虽然是个男人，下巴却光滑地如女子，一举一动也尽显女态。
　　两人腻歪着吻了多时，直到透不过起来了，才不舍得分开。
　　“谢郎，我好高兴。我活到现在，从不知做人可以如此快活。”杏芳的娇喘着，面孔红红的，一对黑色的眼睛里好似氤氲的水汽蒸腾上来一般。
　　谢璧听他这么说，更是怜惜他了，咬着他的耳垂道：“你可知这世上还有更快乐之事么？”
　　杏芳红着脸，点了点头，道：“望请哥哥教我。”
　　那谢璧听他这么说，便拥着他往内室走去。二人齐齐卧倒在春榻之上，行那颠鸾倒凤之事。
　　两只水晶鸽静悄悄停在红杏枝头。

　　到了第二天，陈琳等人下了课，却听谢璧来登门感谢。
　　“若非你们救了我，我也不知会与杏芳有如此美好的重逢。”谢璧真心实意地行了一礼。
　　“你也不必谢我们。”陈琳道，“我们救你，只是举手之劳，而后你与那王公子，却是有得坎坷了。”
　　“也未必吧，说不定接下去就人月两团圆呢？”张敬之笑着说道，“只是你身为男子，要怎么去喜欢另一个男子呢？这一点我着实好奇。”
　　“杏芳是女子。只是生错了身子。”谢璧道，“他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是女子的样子，他也把自己当做女子。除了身体，又哪里看得出是男人呢？”
　　张敬之也奇了，道：“难道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奇事？”
　　谢璧道：“就好似那花瓶姑娘是幻术一般，杏芳的身体也是一个幻术，真正的灵魂依旧是那渭水之畔浅笑盈盈的少女，多少年都未曾变过。我爱的人是个叫杏芳的女人，这一点从未变过”
　　“幻术啊……既然如此，那只能祝你们白头偕老了。”陈琳笑道，“这样的奇缘，也不是常能碰见的。”
　　谢璧告辞而去，一身白衣如雪，两只水晶鸽在他头顶盘旋。
　　天色晴好，纯白无度。

　　司徒鸿雁终于回到了京城，带回了一条朱鹮羽毛一样颜色的束发锦带。
　　“就用这个。”对待崔家的主母刘语冰，司徒鸿雁并没有多少礼数，刘语冰只是一个填房，一个姐姐小娇的代替品，却永远代替不了姐姐。
　　“那谢过司徒大人了。”刘语冰喜怒不惊，接过司徒手中的锦盒。
　　“舅舅！”穿着一身红衣，花骨朵一般的崔英突然走了进来，见到司徒，又是一阵欢呼雀跃。
　　司徒一把抱起了他，亲昵道，“今日就是你的束发礼了，以后切不可这样奔跑。”
　　那崔英笑颜如花，甜滋滋腻着司徒，道：“舅舅，这次回来，你好像很高兴。”
　　“舅舅有地方高兴，也有地方不高兴。”
　　“——？”崔英听不懂他的话，疑惑地看着司徒。
　　司徒笑道：“舅舅终于抓了个大坏人，可惜呢，皇上只判了他流放。”
　　“那怎么办？”
　　“不能怎么办，所以舅舅既高兴又不高兴。”
　　“啊……太复杂了，英儿不想搞懂。舅舅你看我今天漂不漂亮？”司徒小娇的儿子不愧是司徒小娇的儿子，对于动脑一事是一丁点儿都不想听的，但是他却依然漂亮。
　　“漂亮！我的英儿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
　　崔英得意地笑了，笑起来好像世界都变成了粉红色，好像世界都变成甜甜的味道。
　　总角被放下，粘上了刨花水，细软的头发被慢慢梳得笔直，又用细梳抿了，一头乌发变得乌黑发亮，光可鉴人，这才用那霞色的锦带在发尾处束起了，一个小小的少年郎便正装出炉。
　　那崔英的父亲崔琈见爱子放下了总角，总有些不舍，可见了他小大人的样子，又是觉得漂亮得让人目不转睛。崔英一身红衣，系着霞色的发带，整个人好像熠熠生光一般，一颦一笑都变成了少年的样子。
　　“长大了……长大了……”崔琈的眼泪，不知怎么就落了下来。
　　“爹爹！”崔英走到父亲面前，拿手帕替父亲擦去了眼泪，“爹爹，别哭啦。英儿今天长大了，你不高兴么？”
　　“不，爹爹很高兴。你娘要是能看到你长那么大，一定也会很高兴。”
　　提到司徒小娇，席上洗席下又是一阵长吁短叹。看着崔英，人们就会想起他的母亲司徒小娇，那个艳冠洛京的女人，天底下最美最好的女人。
　　“越来越像了。”司徒鸿雁抿了一口酒，有些出神地望着自己的外甥。
　　太漂亮了，这样漂亮的人居然生活在尘世间。
　　一样的美丽，一样的灵魂。
　　美无度的司徒小娇，美无度的崔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