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无度》子午

25、第二十五章

　　在众太医通宵达旦的努力下，皇帝恢复了清明，经过了几天的恢复，他终于能够行动如常，但对于后宫春色一事，他终究是力不从心了。但作为皇帝，原有着比后宫更重要的事，提审那个作恶多端的空蝉，就是里头最重要的一件。
　　金殿之上，文臣武将分列两头。怀德将军大腹便便，笑得好像佛陀般慈祥，端着将军肚他走到左相裴俭之身边，裴俭之瘦的好像一根竹竿，轻飘飘好像个活着的鬼。这两人在政策上向来不对盘，怀德将军因为攀上了太后的恩典，硬是压了左相一头，这时候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
　　“听说你的司徒大人这次可是遭了大难。”
　　裴俭之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司徒侍中，是太尉府的掌印，什么时候成了我的人？”
　　“虽然出身不同，但是你们在朝堂上唱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们是一路人呐。说说，这次吃了这么大个亏，你们准备怎么做？”
　　裴俭之道：“司徒大人遭此大难，只有陛下做主，大家同为朝臣，难道将军一点都不为同僚的负伤感到痛心么？”
　　“痛心，自然是痛心疾首啊！也不知这次盗金案，又要牵扯出多少案子了？左相啊，接下来你有的忙了。”
　　“将军此话何意？”
　　“听说那个刺客已经招认了，他把金子给了主簿纪泱，可一个纪泱何以如此大胆呢？这背后的势力么，恐怕这次不能善了啊……呵呵。”怀德将军笑了两声，颇有看好戏的样子。
　　“那将军的意思是？”
　　“这不是给了你一个好机会吗？丞相大人。”
　　裴俭之正要再辩驳，却听鼓声大作，只得作罢。
　　空蝉被带到了金殿之上。
　　一个美丽的刺客，不男也不女。说是男人，却比男人柔和，说是女人，却比女人刚毅。雌雄莫辩的美丽的脸孔，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这就是盗金案的凶手，刺杀司徒鸿雁的人？”太后震惊地看着跪在金殿上的空蝉。
　　空蝉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衣裳，衣不蔽体，但这无损于他的美貌，甚至让他的形象变得更加神秘而诱人。
　　“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太后疑惑地问。
　　空蝉嗤笑了一下，心想这中山国权力顶峰的华太后见识也不过如此。
　　“我既是男人也是女人，既非男人也非女人。”雌雄莫辩的声音一出，朝堂上又是一阵鼓噪，众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既非男人，也非女人。朕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华太后笑了，“这真是一桩奇事。”
　　“一个奇人。”怀德将军上前一步，盯着空蝉看。空蝉即使跪着，依然身姿挺拔，一脸倨傲。看得怀德将军啧啧称奇，好像看珍兽一般。
　　一个珍兽，美丽，但是危险。
　　“你就是盗金案的主犯？”对于空蝉，怀德将军似乎并不抱有多少敌意，多的是好奇，是探究秘密的欲望，“说说，你是怎么偷了那三百金？”
　　“盗金对我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空蝉笑了。他一笑，显得更加好看，朝堂上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又是大震。“何况，这是我的任务。”
　　“你的任务？”龙座上的皇帝没有在朝堂一片惊讶之中丧失思考，他确实也对这个漂亮的人犯感到好奇，但对他的好奇并不能转移这是个十恶不赦犯人的事实。“盗金案，刺杀司徒鸿雁，到底是谁指示你这么做的？”
　　“我只是一个刺客。”空蝉道，“谁付钱，我就替谁做事。”
　　“那是谁付了你钱？”
　　“不知道！”
　　“大胆！”华太后大喝一声，“竟敢对皇帝陛下这么说话。”
　　“我是京国人。”空蝉笑道，“你们可以驱逐我，但并没有资格审问我。”
　　“你在重伤中山国太尉府的掌印司徒鸿雁，根据两国盟约，杀人者可以就地正法。”
　　“但是司徒鸿雁并没有死，不是么？我又做了什么坏事呢？盗了金子，可是我没有拿走一锭金子，贪污金子的是你们的主簿纪泱。而刺伤司徒鸿雁，不过只是为了警告他，我无意要他的性命。你们又凭什么定我的罪呢？”
　　“刁民！”华太后气得一拍桌子。
　　空蝉道：“盗金一事，我也是受人所托，窝藏金子，要陷害杨庆忠的是你们中的某人，不是我。”
　　“大胆！大胆！”华太后气得脸都红了。
　　“都是狡辩。”皇帝大病初愈，说话还是有点有气无力。
　　“空蝉不知道这里头的曲折，我只知道，我只是一颗棋子罢了，别人把我摆到那里，我就去到哪里，在我眼中没有是非曲直，只有任务。”
　　“陛下。”左相裴俭之上前道，“这刺客说得不错，他做这一切，必定是受人指使，为的是搞乱我中山，要找出这指使之人，才是当务之急。臣请亲自审一审他。”
　　“丞相说的是。”皇帝点了点头。
　　裴俭之得了皇帝的同意，行了一礼，便转头审问那空蝉。
　　“大胆的空蝉！”他大喝道，“居然敢在朝堂上出言狡辩，还不速速招来，是谁指使你盗金？又是何人指使你刺杀司徒大人？”
　　“不知道！”
　　“空蝉，我看你还是老实回答左相大人，免得遭罪。”怀德将军似乎很为空蝉着想，“你说了实话，丞相大人必不会为难与你，你毕竟只是一个小卒子，没有人会为难你。”
　　裴俭之道：“怀德将军，现在陛下让我来审犯人，你横插一杠这是为何？”
　　“丞相怎么这么说？”怀德将军作大惊状，“本将军是在帮你。”
　　裴相瞪了对方一眼，继续对空蝉说道：“你说你把金子给了纪泱，那是否是纪泱指使你盗金的？”
　　“不知道。”
　　“如果照你所说，你将金子交给了纪泱，纪泱却还指责是杨将军的失金之罪，那他就是陷害杨将军的主谋，是也不是？”
　　“……”空蝉沉默了，裴俭之字字句句都把矛头指向了纪泱，他们之间是有什么过节么？
　　“那个杨庆忠，也不是毫无过错吧，左相大人。”怀德将军阻止了要继续说下去的裴俭之，“他一个刺客，哪里能知道这背后的事情呢？你要把错归结于纪泱，那杨庆忠没把金子看牢，让这个贼人盗取了金子，难道不是失金之罪么，这个罪名他可是推不掉的。”
　　裴俭之道：“金子在驿馆已经被司徒鸿雁找出来了，既然还在驿馆，金子就无失，怎能定杨将军的失金之罪。”
　　怀德将军道：“既然金子无失，那怎能说纪泱就贪污了这三百金呢？”
　　“你……”裴俭之语塞，万万没想到孙怀德居然如此难缠，“……这是狡辩！”
　　“非也。”怀德将军道，“此事本可以大事化小，丞相为何要苦苦相逼呢？盗金案的主谋，既不是纪泱也不是杨庆忠，而是这个京国人，以及他身后的主使者，才是他挑拨我中山国臣子内乱的元凶，丞相怎么会看不明白呢？”
　　看不明白？裴俭之自然是看得明白，只不过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要除掉纪泱和他身后一大串尸位素餐的贵族，才是裴俭之真正的目的。与出生贵族的孙怀德不同，裴俭之是咬着牙十年寒窗，从状元考上来的，其中心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从当上了当家的宰相，眼看着国家被纪泱这样的蛀虫蚕食殆尽，心中痛苦万分。他意图励精图治，整肃朝廷风气，却不想旧贵族势力盘根错节，官官相护，竟是动也动不得，除也除不去。
　　盗金案，是牵连纪泱背后贵族势力的一个最好的借口，借着撕开这道口子，一定能让中山国贪腐的毒瘤中的脓液流出来。不去脓，病就不会好，百姓便没有好日子过。裴俭之励精图治，为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如今大好机会在手，自然不能放过纪泱。因此他审空蝉是假，要定纪泱的罪才是真。
　　那皇帝与太后听了半天，哪里听不出自己的左相和怀德将军在争吵些什么？
　　“都不要再说了。”太后道，“这空蝉犯下盗金与刺杀司徒鸿雁两案，来人呐，把他拖下去砍了！”
　　众臣一听也是唏嘘不已，好好一个美人，说砍就砍么？
　　“哈哈哈！”空蝉大笑三声。
　　一切变化只在瞬间。
　　瞬间，朝堂上起了一阵烟雾。
　　等到烟雾散去之时，却只见金殿之外只剩下了捆绑空蝉的绳索以及他的一件单衣。
　　人，已经不知所终。
　　他是空蝉。
　　蝉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