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仍故》墨客mock

12、东来镖局

　　两人撇下身后的一片混乱，不管不顾地回到了驿站。方无忆直接差那车夫把两人载回幽州。
　　回程路上，方无忆一路沉默。沈霖雨靠在他肩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菜，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沈霖雨轻轻牵住方无忆的手，想了想，道，“我在想，你若老了，肯定比他好看。”他必然指的是陈风老爷子了。
　　“……”方无忆楞了，片刻，他用另一只手敲了敲沈霖雨的脑袋，“你就想说这个？”
　　沈霖雨睁大眼睛，一脸无辜，“不然你想我说什么？”
　　方无忆直直地望着沈霖雨，似乎想从她眼中看出什么端倪，然而那晶亮的眸中只有浅浅的笑意，直达眼底。他叹道，“我原以为，你会觉得我冷酷。”
　　沈霖雨将脑袋往方无忆怀里缩了缩，她轻道，“你得到的本就很少，我怎忍心再要求你分出些许给别人。”
　　知君居北方，不识南风意。尝见雪花飘飘，冰封万里。不知人间有仙境，四季春如许。
　　方无忆心里一动，一瞬间他觉着谷里的那湍温泉似乎用了四年时间淌入心里，他轻叹，声音低不可闻，“傻白菜……”就在这刻，他觉着上天其实是眷顾他的，不然，又怎会将沈霖雨送到他的身旁。他心里突然有些好奇，不知两人老去后会变成何等模样。半晌，他唇畔抵着沈霖雨的额头，毫无来由地轻声道，“很多年后，你就知道了。”
　　沈霖雨在他怀里笑出了声。

　　两人刚出到城外时，城门便被封了。
　　沈霖雨有些犹疑，不知这样一走了之是对是错。方无忆却说留下也只是多生事端，之后武馆的人自会发现陈风是死于自己的掌下。
　　沈霖雨注意到方无忆说话的时候眼神更为晦暗，眸子里似乎藏着什么复杂的情绪。她便默默地转移了话题，心里却在暗自感叹，这里不过是复仇之路的开端，却已经这般影响到他的情绪。言舒的心大抵并不如他自己想象那般坚硬罢。

　　两人赶回幽州时正当日暮，幽州城中便有一处东来镖局的分铺。方无忆让沈霖雨先去客栈落脚，接着只身一人前往东来镖局。不多会，他手里拎着一人，从客栈的窗口跃入两人的房中。
　　沈霖雨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快，随意扫了他手里拎着的那人一眼，开口道，“我刚让小二弄了几个小菜，一会便会送来。”
　　方无忆随手将那人往地上一扔，坐到桌旁的椅子上，接过沈霖雨递来的茶，小啜一口，道，“无妨，”他用余光冷冷地扫了地下那人一眼，“他若配合，一会便完事了。”
　　陈有无并不在幽州分局内，方无忆捉来的是局中管事的人。那人被点了穴，像条死鱼一般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方无忆先解了他的哑穴，问了几个无足轻重的问题，之后又仿似不经意地提起陈有无与须东北。那人起初倒是硬气，一问三不知，咬死自己只是个普通镖局的镖头。两人一下不能判断这人到底对陈有无所知有多少，也不好下手严刑拷问。
　　“陈风死了。”沈霖雨突然开口。
　　那人眼中划过一丝震惊，嘴唇一颤。沈霖雨与方无忆都捕捉到这个细节，心下了然。片刻，那人颤颤着开口，“陈风？那是谁？”他故作平静，但微微颤动的嘴角透露了他心里的恐慌。
　　方无忆一手搭在膝盖上，俯下身，朝那人凑近，“作为一个镖头，你连陈风陈老爷子都不知道，这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那人干笑两声，说是他一时忘记了。这在两人眼里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方无忆失去了耐心，站起身。沈霖雨见他想拔剑，连忙阻止。她让方无忆点了那人的哑穴，然后同他说，他什么时候愿意开口谈陈有无和须东北，就眨一下眼睛。那人虽惧怕方无忆，但对沈霖雨的话却嗤之以鼻。
　　沈霖雨倒也不恼，她从贴身的小布袋里掏出一个小包，里面是一组银针，长短不一，有粗有细。她瞄了方无忆一眼，见他又坐了下来，一副看戏的模样，便走到那人身边，随意挑了一根细长的银针出来，蹲下身。

　　半柱香后，那人便松了口。
　　此刻他面色发白，额头冷汗直飚。他身上不过只有三根银针，此刻看着沈霖雨的眼神却都变了。方无忆也有点诧异。沈霖雨解释说，藏书阁里的书有本是关于审讯的，其中有篇讲了用银针刺激穴位引起疼痛，她起初只是随便翻了翻，后来学医术的时候又把那篇翻了出来，一同研究。
　　方无忆倒并不是十分在意这件事，他只是没想到沈霖雨竟还偷偷学了这招。沈霖雨稍有得意，她望向方无忆的眼神里像是带了光。方无忆这时倒觉得她还像个孩子，眼巴巴地等着大人的赞赏。
　　那人说他真不多了解陈有无与须东北之间的勾当，他平日所做也不过就是管理幽州的镖局，偶尔为陈有无传递一下消息，同时密切关注着陈风的举动。
　　沈霖雨本觉着那陈有无还是有些孝心，方无忆却不以为然，道他不过是担心自己的事情败露，派人监视着自己的父亲罢了。
　　之后那人小心翼翼地问陈风是否真死了，方无忆嗤笑一声，冷眼扫了他一眼。那人顿时不说话了，额头还在不断地冒着冷汗。
　　方无忆声音低沉，目光幽深，“你想去见陈风吗？”
　　那人大惊，拼了命的摇头，望向方无忆的眼神如同望着从地狱而来的恶鬼。
　　“你若想活命，就把陈有无叫来，不然，”方无忆眼神一凛，“你就代替他去陪他爹吧。”
　　那人开始还搪塞，说自己无法叫动陈有无。方无忆却不为所动，说那便是他的事了。那人一脸苦相，最后还是点了头。
　　解开他穴道之前，沈霖雨让他服下一粒丹药，他本不愿，方无忆直接捏着他的下颚硬将丹药塞了进去。沈霖雨道，此毒药名曰百蝎散，三十日之内无甚反应，六十日肠穿肚烂，一百日后没有解药必死无疑。倘若陈有无半月之内未来到幽州城，解药他也别想要了。
　　那人愁眉苦脸地离开了客栈。
　　沈霖雨站在窗前，默默地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方无忆走到她身后搂住她，一手在她腰上拍了拍，“我的白菜真是无所不能。”
　　沈霖雨面色微微泛红，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竟是那送晚膳的小二。方无忆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想到这精准的时机，心里若有所思。

　　不知那镖头用了什么法子，半月后方无忆便收到他的消息，说是陈有无将在日落时抵达幽州城。方无忆让那镖头将镖局的人遣派出去，两人便光明正大地走进了镖局。
　　陈有无走近大堂时，看到的便是方无忆和沈霖雨对坐在桌旁，谈笑风生的模样。那镖头毕恭毕敬地站在两人身后，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陈有无站在门槛处，一脸警惕。方无忆早就知道有人正走进镖局，却装作此刻才发现有人一般，缓缓抬起头，道，“陈大侠，赶路那么辛苦，不如坐下喝杯茶？”
　　见陈有无一动不动，方无忆脸色也冷了下来，他朝桌上一拍，身影一闪。陈有无在那声响响起时便动了身子，朝方无忆的方向挥出一掌。掌风所到之处，椅子支离破碎，原先在座位上的方无忆却不见了。
　　沈霖雨若无其事地喝着茶，那镖头也直直地站着，额角却在微微颤动。
　　陈有无还在找那方无忆时，就听见耳畔传来一声冷笑，“你这罡风掌连三分火候都没有，也好意思拿出来献丑？”下一刻，他便感到腰部一阵剧痛，像是被铁板击中。随即，他直挺挺地被击飞了出去。
　　那镖头连忙闪身，陈有无便撞上了屋内的案台，然后跌到地上，吐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