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维庸

43、初入蓉城

　　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缓缓向蜀都城门驶去，驾马的马夫身穿黛色的斗篷，兜帽下的脸被遮挡的严严实实，却挡不住他逼人的气势。进宗短短几天，这人间便早已变了天，如今已是寒风凛冽，刮在人脸颊上犯疼。马夫睥睨的看着收城门的卫兵，那阴影下的脸让周围雄伟挺拔的糙汉们都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那是人面临威胁性命的危险时的本能反应，卫兵们倒还好，一旁进出城门的商贩们早已屁股尿流，生怕自己惹上这煞星，命丧黄泉。

　　一胆子稍大的卫兵跨步上前，用长矛抵住了马的鼻尖，殊不知这样却惊吓到了那挽马“来者何人！”换做寻常过路客，卫兵断不会这样无理上前质问，给些过路钱，便放行，只不过这马夫杀气实在太重，不似善者。卫兵朝那幕布后望了眼，马夫都是这般枭健，不知那车中人是何方神圣。

　　尖锐的长矛刺伤了挽马的鼻子，那匹老马受惊的吐出一口浊气，蹬起了前蹄。马夫费了好大一番力控制住惊马，那车里的人却也因为这变故睁开了惺忪的睡眼。马夫恶狠狠的看向那罪魁祸首，吓得卫兵跌坐在地上。

　　“白尹，进城了？”温柔而磁性的男声仿佛涓涓细流，将这一触即发的气氛冲淡。

　　原本暴戾恣睢的马夫听见男人的声音，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只不过那声音依旧冷澈：“还未进城，你可再小寐片刻。”白尹这样说着，却看着这些个阻挡着他们进城的士兵眼神不善：“待我解决现下之事，便可入城。”白尹掀起兜帽，黑色的发丝顷刻间荡漾开来。

　　士兵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目中无人的男人，这样的气度，这样的模样，当真对得起‘惊为天人’四个字。男子剑眉星目，一张薄唇如利刃一般勾起让人胆战心惊的笑容，那白皙的不似常人的皮肤却不显得女气，看起来更加阴厉。那士兵第一次有了命悬一线的感受，从男人周遭散发出的杀气让他胆战心惊，若不是上战场征战多年，早已体会过生死插肩，恐怕此时早已昏死过去。然而这样的情况并未持续太久，只见那厚重的粗布帘被掀开，坐在那马车里的男人露了脸。松绿色的双眼这样的诡异，然而被其注视着却如浴春光。

　　“你怎得出来了？这外面冷的打紧，你赶紧进车里。”白尹这样说着，却是小心翼翼的牵过了虞人坡的手，将那雪狐皮给虞人坡裹的更紧了。

　　虞人坡被那细弱的狐狸毛挠的想笑，语气里也带了些笑意：“可不是担心你又闯祸。”虞人坡走下马车，扶起了险些站不稳的卫兵，温和的说到：“大人息怒，我师兄不谙世事，多有得罪。”虞人坡取下腰间的荷包，将里面准备好的碎银子放进了官兵的手中：“我们只是想借道人，可否放我们进去？”披着雪狐狸皮的虞人坡唇若涂朱，美如冠玉。

　　先来个煞星，如今又来个佳公子，士兵那受伤的心灵瞬间得到了抚慰。他头如捣蒜，第一次如此没骨气，一是不想折了公子的面子，二是实在是怕那煞神。

　　虞人坡未在上车，同着白尹牵着马走在蜀都的街道上，看着眼前繁华的城镇，满是生气盎然。街上风帘翠幕，户盈罗绮，虽说入了冬，然而这地儿的人们却远比南方的穿的少，可惜并无雪景。

　　“可否先歇息几夜再出城？”白尹看着面前伫立的客栈说到。

　　这家客栈在城内出了名，价格自然也高于其他地儿。店小二只招呼那些个达官贵人，当那破马车驶来时竟然搭理都没空搭理。

　　虞人坡没有给确切答复，只是反问到：“上宗已耽误一些时日，你修为在此之后又有长进，想必天劫来临之日将近，你可还有时间陪我在这城里谈情说爱？”

　　白尹听了虞人坡这一刺人的话，愣了一愣，好一会儿才艰难的开口说到：“最后这些日子陪你还是够得。”

　　虞人坡没有搭话，白尹那让他心碎的情话不知为何他已然习惯了。虞人坡缓步向那小二走了过去，问到：“这儿还有房否？”

　　店小二见着这人便是从那破马车旁走来的，头也不抬的说到：“没了，没了。”

　　虞人坡从衣袖里拿出一块银锭子：“那请为还有菜饭？”

　　见钱眼开恐怕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了，只见之前还昏昏欲睡的倚着门柱的店小二瞬间精神了起来：“有的！有的！有鱼香肉丝、宫保鸡丁、水煮鱼、水煮肉片、夫妻肺片、辣子鸡丁、麻婆豆腐、回锅肉、东坡肘子，泡椒凤爪、灯影牛肉、口水鸡、酸辣土豆丝、香辣虾、尖椒炒牛肉、四川火锅、麻辣香水鱼、板栗烧鸡、酸辣海蜇头、辣子鸡、香辣小龙虾、椒麻浸鲈鱼、麻辣鳝鱼、麻辣牛柳、香辣虾...”小二那口速比起说书人都快上几分，最让虞人坡吃惊的是，他竟然能听得清小伙计说的什么，唾沫星子也没乱飞。“我才想起！我们楼上天字间有上房。老爷累了吧？要不先去房里等着，小的一会儿就把饭菜送上来。”说着又看着那破旧的马车，这时才发现那马车虽然朴实无华，用的料子却是上好的，自己竟然是看走了眼！

　　“我那车...”

　　小二还未等着虞人坡话说完，便喜笑颜开的恭维到：“老爷您就放心，你那马我们绝对给你喂得饱饱喃！车给你洗的巴巴适适。”
　　.........
　　虞人坡打开客房门，发现这天字间的确比许多客栈的天字间物什都更华美一些，倒也对得起他那价格。“这儿可没用桃木家具了。”虞人坡坐在那窗沿上，嗅着若有若无的熏香气息，侧脸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白尹，从这儿可以俯览整个城，遥眼望去，那前方便是青龙潭了。自己...快没时间了。

　　“是啊，舒心许多。”白尹淡淡的回答着，双眼看向窗外。

　　虞人坡无力叹气，这人在自己这儿，心却不知何处去了。先有北师祖，后有孟章神君，白尹心里还能有什么地儿放下自己呢？自作多情的认为自己同白尹水乳交融，便能在他心中留下一席之地，如今才知道，自己恐怕太过自负，竟然妄想同那两人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