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紫薇落成泥——黛浅传》浮生草

4、第四节 违

　　今天是哥哥回家的日子，前不久就有人来报说哥哥中了探花，家里这几天都喜气洋洋的，我一大早就起床来收拾打扮，穿了一身粉蓝色的衣裙，梳了一个灵蛇髻，轻轻地把哥哥送我的紫薇花簪子插在发髻上。
　　“浅浅，快出来，你哥哥回来了。”伯母在屋外唤我。
　　“来了。”我急忙跑出屋。
　　我走进堂屋的时候，哥哥和伯母正坐在一起说话。
　　“哥。”
　　“浅浅，你来得正好，我和母亲正在商量你的婚事。”哥哥抬头看我，眼里是什么，我看不出。
　　“是啊，浅浅的年纪也不小了，一转眼都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该考虑考虑婚事的问题了。浅浅，跟伯母说说，你自己是这么想的？”伯母显得很高兴。
　　“我，我听伯母和哥哥的。”我心中一阵慌张，哥哥是不是在兑现当初对我的诺言，难道我就要跟哥哥成亲了吗。
　　“浅浅，你愿不愿意… …”
　　哥哥问我时，我心中不断地回答着愿意，我当然愿意嫁给哥哥。可是，哥哥说的却是：“浅浅，你愿不愿意嫁给玄华？”
　　“啊。”我双腿发软，差点倒下。
　　“浅浅，你怎么了。”伯母关切地问。
　　“没事，我没事。一切都听哥哥和伯母的。”我咬着牙回答。
　　“好，你哥哥一定会为你找一个好人家的。”伯母笑道。
　　“伯母，哥，我有点不舒服吧，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房了。”我忍住泪，退出了堂屋。
　　坐在屋里，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哥哥对我的誓言终究没有兑现，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要把我嫁给玄华，抬手擦眼泪的时候，无意间碰到头上的紫薇簪子，突然想起那句“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心头一紧，猛地拔下簪子向地下掷去。我和他的情谊就此了断了吧。
　　“浅浅。”哥哥进屋来。
　　我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怪我了。”
　　怪？我对你的感觉又怎是一句怪能说得清的，我苦苦等你一年，却等来你要把我嫁给别人的消息。我默默流着泪，不应他。
　　“浅浅。”他弯身拾起掉在地上的簪子，向我走来。
　　“你若是早料到有今日，当初又何必在临走前与我表白心意，又何必让我在惊喜之后换来晴天霹雳。”我失控地大喊，因为太过生气竟开始咳嗽起来，而且咳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也有苦衷的。”他走到我面前帮我拍背。
　　“你走开，走开。”我推开他，又猛烈地咳了起来。
　　“你不要动怒，会咳得更厉害的。”
　　“你快走，我就算咳死，也不再需要你管。”我等他出门后，把门紧紧关上。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
　　从那天我再也没有再跟哥哥说过话。
　　玄华的聘礼被送来了，我谎称有些不舒服，把自己关在房里，让伯母应付。
　　伯母把嫁衣给我送来了，我说让她放在那里我一会儿试，其实我一直都没碰过。
　　哥哥派人来说我的嫁妆准备好了，让我过去看看，我说是头痛，让哥哥自己看着置办就好。
　　我就这样一天一天的挨着日子，自己的命运不是自己的，生亦何喜，死亦何哀。可是我没胆量去死，所以就只能挨着，受着。
　　在我即将出嫁的前一天晚上，我打开了衣橱，取出那件红白相间的舞衣，它和我的爱情一样，一躺就是四年了。我轻轻穿上它，拿出伯母为我准备好的明天化妆的脂粉，细细地化了一个妆。拿起铜镜，细细端详镜中的自己，黑黑的远山黛，艳丽的樱桃嘴，含情杏眼，高挺鼻梁，朝镜中的自己妩媚一笑，我知道我要做点什么了。
　　我轻轻推开哥哥的房门。
　　“玉笙。”
　　这是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浅浅，你… …”看到我他显得有些惊讶。
　　“玉笙，你还记得去年你对我说过的话吗？你说，我愿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我走近他，在他身旁坐下。
　　“我知道，是我负了你。”他的语气显得有些黯然。
　　“谁负了谁重要吗？不管是你负了我，还是我负了你，终究我们是不能在一起了。”我努力让自己努力显得平静。
　　“浅浅，你不要怪我。”
　　“怪你，我不会怪你，只是我会忘了你。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也许一辈子，我一定会努力忘了你。”我拢拢头发，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
　　“你来… ….”他似乎很奇怪我为什么来找他。
　　“你大概忘记了，那年你十六岁生日，我曾许你要给你跳一支舞作为生日礼物。”
　　“是，我还记得，可是那年生日的时候，父亲去世了。”
　　“你知道吗？那舞的名字叫做“合欢”，我不作惊鸿舞，不作霓裳羽衣舞，原因是为了避开那晦气的典故，我不想我们的爱情像梅妃和唐玄宗，或是杨玉环与唐玄宗，这两段情，来得时候轰轰烈烈，可是走的时候也过于凄凉悲怆。”
　　“是啊，梅妃那年写下‘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你我这一生若只如初见时那般美好那就好了。”
　　“我七岁时第一次见你，那时你站在紫薇林里对我笑，阳光洒在你的脸上。那时候真美，真好。”
　　“那时候父亲还没有死，我也不用受世事羁绊，真好。”
　　“今天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只要你好好的，所有的事我都愿意为你去做，既然你让我嫁给玄华，那我嫁便是了。合欢舞是为你作，舞衣也是为你穿，既然今后别离，那这舞也没存在的必要了。”我脱下舞衣，在灯下点着了，火光闪烁着，把整个屋子照得通红。
　　“你疯了，会着火的。”玉笙急忙扑灭了火，屋子又暗了下来。
　　“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疯了，玉笙。”我起身出了房门，走到院子里，凄冷的月光照到了我的身上，我坐了下来，抱紧了我自己，父亲在我七岁时走了，大伯在我十四岁走了，如今哥哥在我十八岁时也要把我抛弃了。没有人要我了，没有了。
　　我就在月光下坐着，直到五更的时候，伯母来叫我。
　　“哎呀，浅浅，你怎么才穿了这么一点儿衣服，快来，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得赶紧去梳洗了。”
　　“恩。”我起身跟着伯母进了屋。
　　屋子里已经有一些人在忙了，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子走过来，在我面前行了个礼。
　　“少奶奶好，我是今后负责服侍您的，叫我澄碧就好。”
　　我有些惊讶，这姑娘不会是玄华家的丫头吧，长得这样清秀，竟是个女婢。
　　“你这是？”我不知她现在过来干什么。
　　“我来为少奶奶梳妆的。”她一面笑着回答，一面引我到梳妆台前坐下。
　　这丫头倒是伶俐，一面跟我说着话，一面就把我的妆化好了。
　　“我想给公公婆婆准备一点礼物，你可以帮我想想吗？”我问她这话时，她正在帮我插一枝金色的珠花簪，她的手抖了一下，继而又笑笑说：“老爷和夫人都在京城呢，不和少爷住在一起。”
　　“那他们今天也不来吗？”
　　“不，不来。”她的语气显得有些紧张。
　　“哦。”我心中闪过一丝疑虑，儿子结婚，哪有父母不来的，可是我没有接着问下去，这些事情，以后会慢慢知道吧。
　　“姑娘，先吃点东西吧。”澄碧端过来一碗粥，我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