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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追讨欠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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募得,楚穆惊出一身冷汗。他四处打听一事甚是谨慎小心,可胤祉却了解的一清二楚。
蜘蛛又咬了一口,抽丝剥茧般的痛将楚穆从惊慌之中抽离了出来。一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眸子,现已变得幽深黑暗。
“三爷,奴才……再也不敢了。从今日起,奴才……一定以您马首是瞻,全心全意为您效力,再也不胡思乱想了。”
事到如今,楚穆已没有力气去辩解了。既然胤祉知道他在打听中毒一事,说明胤祉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否则,胤祉今天也不会这般狠毒。
食指慢慢向下颌移去,猛然一顿,胤祉捏着楚穆的下巴,强迫楚穆仰视着自己,“这个,不过是个小玩意。日后,你要是胆敢再将我交代的事情办砸了,我会让你尝尝比这蜘蛛厉害百倍的玩意儿。”
比蜘蛛还厉害百倍!
楚穆不禁想到了毒蛇、手掌大的黑蜘蛛、蝎子等常人所恐惧的毒物,瞬间汗毛耸立,心惊胆颤。
黑衣人将蜘蛛从楚穆胸口捉进了小瓶子里,随后盖紧了瓶盖。胤祉一抬手,两个黑衣人立刻松开了楚穆。
方才还被人紧紧擒住的双臂,此刻竟麻木的厉害,仿若不是自己的般。楚穆感到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虚弱的很。一倾,他重重朝右倒去。他想要站起,奈何浑身乏力,不得动弹,也就此作罢。
胤祉似乎瞧出了楚穆的疑问,兀自说道:“这蜘蛛没有毒。半个时辰后,你自会恢复。”他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小瓶子,同楚穆枕头下那个被藏得严严实实的瓶子一模一样。
“这是你下个月的解药。”胤祉将瓶子随手丢在了楚穆身上,瓶子没能稳住,随之一滚,落在了地上的残叶堆里,安安静静地躺着。
胤祉退后一步,冷眼看着倒在地上万分痛苦的男人,漠然道:“你给我记着,别在那里露出什么马脚。倘若你再胡乱生事,我定会让你立刻去见阎王。”
楚穆眨了眨眼,认真应道:“是。”
胤祉上了马车,转瞬间,便消失在了竹林里。
半个时辰后,楚穆果真能动了。只不过,他每动一下,身体酸疼的很。他缓慢站起,弯腰将地上的瓶子拾了起来,又拍了拍身上沾惹的枯枝败叶。
看着手中那小小的瓶子,楚穆心中顿生将它挫骨成灰的冲动。他紧紧攥着瓶子,隐约能听到瓶子发出的裂碎声。
过了良久,楚穆才平复了澎湃的心绪。他抬头望了眼月明星稀的天空,长长叹了口气。
受制于人,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楚穆愣愣地盯着胸前那密密麻麻的微不可见的洞眼,狠狠的吐了口唾沫在掌心,接着重重的一遍又一遍的搓着那圈被蜘蛛爬过的地方。揉搓时没有丝毫感觉,但停下后,宛如在伤口上撒了些烈酒,辣辣的,锥心的痛。
整理了衣襟,楚穆又将瓶子收入袖中。他发泄似的踢了脚方才瓶子躺着的残叶堆,才怏怏地朝回走。
回去的途中,楚穆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了下来。
他是怎么知道我在调查自己中的是何毒一事?是他派人在暗中跟踪我,还是我的行迹过于明显?倘若是前者,胤禛是否察觉出了什么?胤禛一贯谨小细微,怕是……还是我这半年的行为举止同过去数年过于异常,使得他们觉察出了什么?
若是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为何他还诸事同我商榷?难道是他故意为之,好让胤祉陷入他的圈套,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莫非这次他是故意问我国库欠款一事他是否该接,其实,他是想让我放松警惕,使得胤祉计划全毁?
楚穆骤然间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背后凉风飕飕。现下他的害怕比刚才在竹林里还要强烈百倍。至少,在竹林里他知道恐惧的来源是那只蜘蛛,而此时,心底涌出的恐惧是摸不着看不见的。
或许这一刻他还活着,下一刻就身首异处了。
如果四爷真的知道我是谁,那他城府未免也太深了。
一想到四爷待他与往日又无不同,楚穆不免安慰自己道:“可能是我想多了。他肯定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否则他怎么会安之若素地对待潜伏在自己身边的细作呢?他那般心狠手辣,要是知道我是个细作,铁定会杀了我。对,他一定还不知道。”
纵使他努力劝服自己,可他还是无法不疑心,不恐惧。
他盯着前方茶肆屋檐上悬挂的一盏大红灯笼,暗自警醒自己道:“以后做事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能留下半点蛛丝马迹,不然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翌日,李德全在朝堂上宣读康熙拟定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雍郡王胤禛追讨国库欠款一事。限期十日。十日不还着,一律按大清律法惩处。钦此。”
众人听后皆面面相觑,诚惶诚恐。
刚一下朝,胤禛便命楚穆将所有欠款的大臣召集在了户部的院子里。
偌大的院子里乌泱泱地站满了头戴花翎身着官服的大臣。有从二品内阁大学士曹之文、翰林院掌院学士瓜尔佳·士源、正三品大理寺卿马尔泰·兆毅、从四品包衣护军副参领左鸿朗……
他们三三两两的围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商讨的话题无非是欠款一事。
过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从三品包衣骁骑苏蹇大声说道:“老子带兵打仗数十场,身上的伤疤没有十条也有九条,死伤的士兵更是不计其数。好几次老子死里逃生。他娘的,老子向朝廷借点钱,还要还!这些钱,都是我死去的弟兄拿命换回来的,现在也要归还!谁告诉我,那一个个惨死在我面前的弟兄朝廷什么时候能还给我!”
也许是苏蹇忆起那一幕幕惊心动魄、惨不忍睹的经历,也许是他对战死沙场士兵的追忆,更或者是他对朝廷逼他还钱的心寒,说到最后,他竟红了双眼,悲痛起来。
他一把解开身上的官服,露出满是伤疤的胸膛,对着围观的大臣道:“这些都是老子死里逃生留下的伤疤。”
他指着靠近心脏的一条食指长的疤痕,冲着人群道:“这是老子和准噶尔将领乌古拉打仗时,被那孙子一刀刺中的,差点没死掉。”他又指着一条伤疤说:“这是老子同四川盗匪刀疤眼打仗时留下的伤。”
围观大臣俱是满脸钦佩,不住地发出赞叹之声。忽而,一个大臣说道:“像苏大人这般为大清为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朝廷是不应该让他归还欠款的。”
有人附和道:“是啊。瞧苏大人满身的伤痕,只怕当初受尽了苦头。皇上向来英明,是不会亏待我大清有功之臣的。”
……
附和之声此起彼伏,陡让苏蹇越发的理直气昂,洋洋得意。这也使得他越发觉得朝廷亏欠了他,不该让他偿还所欠的二十万两银子。
“雍郡王驾到。”楚穆冲着乌压压的人群大声喊道。
众官见胤禛站在院子门口,纷纷闭上了嘴,向两边退去,腾出了一条人道。
面对胤禛的到来,苏蹇无所畏惧。他赤着上身,昂首挺胸地看着胤禛从他面前走过,很是嚣张傲慢。
胤禛从苏蹇身边走过,款款向石阶迈去。当他站定,面向下面官员,一双犀利的眸子冷冷扫过众人,视线最终停留在了衣不解带的苏蹇身上。他朝着苏蹇嚷道:“闹什么闹!”声音不高不低,却掷地有声,“露这些伤疤给谁看?!你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朝廷可曾亏待过你半分?!”
苏蹇肆无忌惮的与胤禛对视,欲要开口争辩,奈何胤禛不给他发言的机会,“准噶尔那次战役,即便你未全胜而归,皇上不一样赐你良田百亩黄金千两。青海那次剿匪,你输的算是彻底,还是鄂伦岱前去扫平匪寇,将你救回。就算你损失惨重,皇上念在你身负重伤并没有责罚你,还赏你布料十匹黄金百两。苏蹇,皇上素来待你不薄,你待皇上待朝廷又是如何?”
苏蹇张了张嘴,欲要开口,最后只字未说。他左右瞧了瞧,周边官员皆低着头,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浑无方才与他同仇敌忾的豪迈之情,不由的慌张起来。
胤禛阴沉着脸,有些怒意,“前年,你在京城置办了个大宅子花费了近十五万两。去年,你娶了两房侍妾,共花费三万多两。你在杭州老家为你父母精心打造的宅子,花了不下五万两。不久前,你为你三房姨太太打造金银首饰,还是京城上等的首饰店,用了大约一万两。单单这三年来,你前前后后花费了不下二十五万两。你就是这样报效朝廷,报效皇上的?!”
苏蹇被胤禛说的搭拉着脑袋,与适才的慷慨激昂形成鲜明对比。他低着头,理屈词穷道:“奴才知错了。奴才对不起皇上,对不起朝廷。”
胤禛漠然视之,重重说道:“你不仅有负皇上,更有负那些随你出生入死的将士。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却是你的奢靡成性、胡作非为,你对得起他们吗?”
苏蹇的脸涨得通红。扑通一声,他跪在了地上。两旁的官员见此景,纷纷哑然失色。他伏在地上,自知有愧道:“奴才一定归还欠国库的银子。就算奴才变卖所有家当,奴才也一定按时归还。”
胤禛略一点头,朝楚穆递了个眼色,楚穆登时了然。楚穆唤来两名侍卫,将跪在地上俯首认错的苏蹇拉了出去。
大多数官员都惶惶不安地看着胤禛,无论能否在期限内补还欠款,现下都是一颗敬畏的心。
然而,一个官员站了出来,浑然不惧地仰视着胤禛,声声质问道:“四爷,您做事向来公正严明,为何户部的名单上没有吏部的安占搵和常春于?”
安占搵和常春于是太子给胤禛名单上的两人。
昨日,胤祥已将这两人欠款一事散播了出去。京城虽不是闹得满城风雨,一些官员还是知道了。
但,也仅仅是太千岁、八爷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