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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楚穆受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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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桌上工工整整的码放了如山般的奏折,胤禛取下最上面一本,泰然自若地翻动着,而一旁椅子上的胤祥抑郁的快要怒火中烧了。可当胤祥看到胤禛一脸的波澜不惊时,又渐渐冷静了下来。胤祥将胤禛好一番打量,他似乎从胤禛的脸上瞧出了什么。他倚着椅柄,暗自思索着。
过了半晌,胤祥彻底没了忧色,倒也从从容容起来。楚穆进了来,搁下茶杯后,向靠在椅背上,聚精会神审阅奏折的胤禛说:“四爷若是没有其它吩咐,那奴才就先行退下了。”
胤禛略一颔首,楚穆遂自退下了。
胤祥见房门已关,还是情不自禁地问道:“四哥,你这到底是何用意?回京途中,我们不是商议好了么,这事我们不接,就算要接也要老八和我们一起办理。”
胤禛悠悠一笑,眉宇间透出一股轻轻淡淡的自信。他说:“太子、八弟他们都不愿应下这门差事,就是怕得罪人。我若是再百般推诿,岂不是将皇阿玛推到孤立无援的境地?这门差事是不好办,却也不至于无法办。皇阿玛当下最为希望的是有个人能站出来替他分忧,追讨这笔欠款,否则他也不会以亲王爵位作为赏赐。此事,我要么不接,要么就一人处理。八弟都已递了辞呈,早已表明了心迹。我若再向皇阿玛奏请他同我一道办理,只怕这事更加的难做,而这功劳也将更加的难分。”
胤祥本就聪慧,经由胤禛这么一指点,登时就恍然大悟了。他笑着捧起重新换好的雨前龙井茶,怡然自得地啜了一口,笑吟吟道:“皇阿玛最为看重的莫过于忠孝二字。诸位皇子都有份为朝廷为大清鞠躬尽瘁的心,这忠是有了,而这孝……”
他把玩着手中的青瓷杯盖。杯身是青山伴着绿水,杯盖上有只遨游飞翔的鸟兽。这鸟兽不似燕雀,更似鸿鹄,有着冲破云霄驾空万里的气势。他搁下茶杯,缓缓走到案桌前,随意地翻弄着桌面上的《国策》,道:“鸿门宴上,项羽未杀刘邦,不但错失了江山,更是丢了自己性命;而那凶猾之人——李令月,欲借口于星变,反倒迫成睿宗内禅,最终落得个声名两败,呜呼家中。”
胤禛含笑取过胤祥手中的那本《国策》,将它置于后面的书架上。他来到胤祥近侧,严肃道:“什么项羽,什么李令月,都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罢了,你提他们做什么。”
胤祥摇了摇头,笑道:“臣弟知错了。”忽而,他弃了眉间的笑意,满怀忧心地问道:“太子可找过你?”
胤禛扯过一枚垂丝海棠的叶子,任意把玩着,并未应答。胤祥上前几步,来到盆栽前,紧紧盯着胤禛。他见胤禛神情淡漠,并无半分担惊之色,似是胸有成竹,倒也松弛了下来,视线也慢慢转移到了胤禛手中的那枚叶子上。
胤禛将叶子随手丢进枝叶之中,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递交给了胤祥,低声道:“我要你立即去帮我做件事。”
胤祥打开纸,不由惊愕失色,可顷刻间,便恢复了平静。他笑着摇了摇头,“太子一年的俸禄就已是寻常百姓家一辈子的开销用度了,真不知道这一百多万两太子都用在什么地方了?”他将纸折叠好收了起来,又说:“四哥想让我怎么做?”
“随意从这名单上择两个人,将这两人欠款的消息散播出去。”
胤祥有些不懂,茫然问道:“四哥的意思……?”
胤禛道:“一箭双雕的事,你觉得会没人做?”他来到窗前,看着窗外明亮亮的天空,耐心地解释道:“依照太子的脾气秉性铁定会向国库借银子,我一旦追办此事,太子必定会来找我。我若将太子欠款一事遮掩下去,只怕正中某些人的下怀。他们若将此事传扬出去,不但会引起百官激愤,更会让我举步维艰,无从下手。而他们也料定我会为了顾全太子声誉,将太子欠款一事遮掩下去,好来个渔翁得利。”
胤祥狡黠一笑,道:“明天早朝皇阿玛才会宣旨任命你为追讨欠款的钦差,而四哥你是想在今天下午将这事传播的满城风雨,好让明天你可以秉公办理,不受制于他,更不会陷入他们设的圈套之中。”忽而,胤祥忧虑地看着胤禛,问道:“太子才将名单交给你,转眼,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事,太子不会生疑?”
“他们能借刀杀人,我就不会?”平平静静的语调中充斥着胤禛的运筹帷幄。胤禛薄唇微抿,露出了不屑之色,“这点小事不必你亲自出手,完全可以找他们的人,借他们之口传播出去。”
“哈哈……”胤祥开怀笑道,言语间充满了对胤禛的钦佩之情,“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四哥你放心,我一定将这事做的天衣无缝,不留半点与我们相关的痕迹。”
待胤祥走后,胤禛唤来了楚穆。他命楚穆去查五阿哥胤琪和十阿哥胤礻我向国库借款的原因。
胤禛翻看户部呈上来的欠款名单,有借三十多万两的,也有借几万两的……
胤禛眯缝起双眼,神情也随之讳莫如深起来。他取过笔墨纸砚,从名单上择了几个人抄录在了铺陈好的宣纸上。唤来马六儿,他将名单交到马六儿手中,又交代了马六儿些话,马六儿便匆匆忙忙下了去。
大约酉时,楚穆在回府的途中,有人将他拉到一处偏僻的巷子里,对他说三爷让他今晚子时去竹林。
竹林是他们会面的地点。
楚穆早已料到胤祉会来找他,因此那人出现时,他并没有十分震惊。他也清楚,今晚必将是个痛苦且十分难熬的夜晚。他甚至萌生出了不去赴约的念头,可一想到毒发作时那削骨抽筋的痛,便不得不深深扼杀掉了那个念头。
子时刚过,楚穆便偷偷从府邸东南角一处鲜少来人的围墙爬了出去。
楚穆来到距离竹林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四周黑漆漆的,唯能听到树叶发出轻轻的“簌簌”声。他望着淹没在一片寂静之中的竹林,顿时油然而生出一股强烈的恐慌感。
远处的竹林中,有盏烛火,明灭可见。烛火的旁边站着一个人,双手环在身后,如同一座雕塑般,静静地立在那。男子的右边站着四个黑衣男子,俱是五大三粗的。
楚穆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从容应对。他迈开步子,朝着那盏烛火走去。
“奴才叩见三爷。”楚穆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三爷并无立即回头,而是冷冷地问:“我命你办的差事,你办的如何?”
突然,左边袭来一股寒气十足的冷风,直让楚穆毛骨悚然、胆战心惊。楚穆低着头,据实回答道:“奴才并未完成,还请三爷责罚。”
三爷转身,漆黑的眸子里迸射出了两束凌厉的寒光,如同一旁侍从腰间悬挂的利剑,直直地射向跪地之人。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楚穆,淡淡问道:“你说我该怎么处罚你?”
三爷的声音并不高,甚至有些低沉,但是跪在地上的人听来如同五雷轰顶般,楚穆不由抬头看他。楚穆瞧见三爷的眼睛后,不由颤抖了一下。
那眼神太过阴狠,楚穆从未见过。即便是愤怒时的胤禛,或是当今天子,都不曾有过这样令人心惊肉跳的神情。
“奴才……”楚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胤禛的性情,楚穆一向是捉摸不透,为此,楚穆没少受过责罚。胤祉所用的法子,从不让楚穆有半点皮外伤,浑是些令人痛不欲生的罕见法子。
胤祉朝右侧的黑衣人们使了个眼色,他们心领神会,立马上了去。两人箭步上前,分别拽住楚穆的两只胳膊朝后一扯,楚穆登时双膝触底。楚穆的身格还算健壮,此刻瞧来,连黑衣人的三四分都不及。他清楚即便自己费尽全力挣脱,那些黑衣人仍是纹丝不动,临了,他还会受到更重的惩罚。
另一黑衣人从腰间取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瓶子里有个东西在奋力跳动着,似是想挣脱瓶子的束缚,重获自由。楚穆听到那“咯吱咯吱”的碰撞声头皮一阵发麻。第四个黑衣人一把扯开楚穆的衣襟,露出了楚穆健壮的胸膛。黑衣人上前,将瓶盖取开,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楚穆的身上。
一只细小的,如同蚊虫一般大小的黑色蜘蛛轻轻一跃,趴在了楚穆的左边胸膛上。楚穆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小蜘蛛在他胸前缓缓移动。
它像是来到陌生领地的野兽,先用自己的附肢探出可侵蚀的位置。若是遇到肋骨等不可食处,它自会离开,然后移到下一处,直到能噙食的地方。待它寻觅到吃食时,它会用头部最短促的螯肢侵入人的身体,紧紧依附在人身上,以免有任何风吹草动就会脱落,然后肆无忌惮地开动起来。
蜘蛛每咬一口,犹如有人狠狠的朝他胸口刺了一刀,干净利落,却又钻心刺骨。蜘蛛离开时,那刀又毫不留情地从他胸口生生拔出,徒留下使人万念俱灰的痛苦感。
一刀,两刀,三刀……
楚穆紧闭着双唇,两颊的肌肉一下又一下的抽搐着。细听之下,隐约能听到从楚穆方向发出的微弱的说牙齿上下磨搓声。
大约十下后,楚穆不由大喊了一声。原本静谧的竹林顿时响起撕心裂肺的呐喊声。抓住楚穆手臂的黑衣人听到后,吃了一惊,手微微一松,险些没有抓牢。
只因那声音太过悲壮悲楚。
“三爷,奴才知错了……”楚穆忍无可忍后,唯能向胤祉苦苦讨饶,“奴才以后一定尽心尽力为三爷效劳,再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胤祉慢慢俯下身子,凑近那张由于痛苦而近乎扭曲的脸,一字一顿道:“别妄想打听出那是什么毒。那是我精心炼制而成的独一无二的毒,这世上只有我才能解。”伸出食指,慢悠悠地在那张狰狞的脸上划动着,“倘若再让我知道你在打听不该知道的东西,我会让你真正的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