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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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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以乔并不喜欢忆往昔,但这个夜晚注定是感性的,记忆不由被带到了过去。
那是个与现在一样的雷雨天,大人都不在家,她短暂地离开后回来,就把小戴安搞丢了,连那块她最钟爱的画板也不见了。立马联想到电视上寄养孩子因为想妈妈而离家出走的情节,尤以乔就让吓白了脸。里里外外找遍了都不见人,豆大的泪珠就下来了,慌得不行怕得不行,想起妈妈曾说过小区保安室有监控,全天开着记录下小区门口及周围的话,急忙跑到门口去求辉叔帮她查看监控。
监控视频里,戴安背着书包走出小区,在门口张望了几眼,走到一旁的站台坐上了刚好停在那里的二号车。
二号车这个方向的终点站是离景苑有七个站的森林公园。尤以乔不知道戴安要去哪里,会在哪个站下车,让辉叔帮忙打电话给妈妈,却一直没人接听。
想到戴安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害怕她走丢或者出了什么意外,尤以乔就没办法等下去,拜托辉叔继续给妈妈打电话发信息,然后自己一个人坐车去了森林公园。
既然没有头绪,那就去森林公园试试看了。虽然带了公园两个字,但其实那是座山,山脚下有一大片花海,不但是这里的人爱去那里,每年到了花期还会有许多外地人慕名而来。不过现在不是花期,这个天气这个点,没有熙熙攘攘的游玩人群,一般都要过了下午四点钟后人才会渐渐多起来。
尤以乔在大人的陪伴下来过了很多次,对这里并不陌生。山脚下很大,她直觉戴安不在这里。
沿着上山的石阶往上走,一遍遍地喊着戴安的名字,偶尔遇见下山的人便上前问他们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棕色小熊连体裤,背着黑色双肩包,长得像个洋娃娃的小女孩,还用手在耳朵上面比划了一下。
戴安的身高就是到她耳朵上面一点。
有人说在紫峰阁附近看见过戴安,尤以乔激动地道了谢,便又开始吭哧往上爬,只是没再喊名字。她也不过是个还未满十一岁的半大孩子,体力早就跟不上了,此时不过是咬着牙强撑下去。
紫峰阁实际就是个凉亭,位于山顶顺数下来的第二级阶梯。当尤以乔终于爬上来时,她觉得双腿快要不是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像话,胸口一阵阵地发疼,汗水打湿了额发及整个背部,可是当她看见石桌底下缩成一团的人儿,就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走过去弯下腰,对上一双惊恐地眼睛,仿佛是躲在草丛里受到了惊吓的小动物,警惕地看着自己。可能是因为认出了她是谁,戴安脸上的警惕一点点散去,却依然不肯出来,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凉亭外。
尤以乔后知后觉地看一眼亭外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却没有下雨的天空,不太确定道:“安安,你是害怕打雷吗?”
戴安双臂抱住膝盖,闻言转过头,深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微点了一下头,下一刻泪腺就崩了。尤以乔没有笑话她,其实她也挺害怕的,但为了不让戴安看出来而更害怕,她故作淡定地也钻进了石桌,尚未坐下,一道仿佛撕开天地的巨响在耳边炸开,头皮都麻了。
明明自己都吓坏了,尤以乔还强装淡定地把她脑袋按在怀里说:“这样你就看不见啦。”
戴安双手揪着她的衣服,哭得不能自己:“听…听得…见…”
尤以乔略歪头苦恼了一下,双手捂住她耳朵:”那这样呢?”
戴安声音抽咽道:“能。”
尤以乔想了想说:“那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尤以乔在脑内搜罗所有学过的歌,从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唱到海鸥,海鸥,我们的朋友,你是我们的好朋友~再唱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幕归的老牛是我同伴~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姓,我离开你很久了母亲~当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等尤大海夫妇找到她们的时候,尤以乔已经唱到嗓子嘶哑,连一声爸妈都叫不出来,而戴安则在她怀里睡着了。
回去后好几天,尤以乔的嗓子都还说不太出话来,天天含着金嗓子喉片。戴安后来从何倩那知道后,尤以乔身后自那时候就多了个小尾巴了。
如果知道你会对我产生那样的感情,那天我就不去找你了。
尤以乔一直觉得是自己掰弯了戴安。
“唐新…”
尤以乔伸手轻拍横在身上的手臂。
唐新?
就是安安的女朋友吗?
窗外已逐渐归于平静,室内没有开灯,尤以乔睁眼看着一团漆黑。
等了一会,身上的禁锢骤然失去,尤以乔侧身打开台灯,暖黄色瞬间笼罩住这一片区域。
尤以乔掀开被子下床,揉了揉因长久一个姿势而有些发麻的手臂。
“我做噩梦了。”身后,戴安语气生硬道。
“我知道。”尤以乔说,漫不经心地想,戴安现在是什么神情,许是在懊恼,许是在尴尬,许是两者都有,可以肯定的是她现在的心情不会平静。
尤以乔心下有些恹恹的,突如其来的情绪,让她暂时不想看见戴安。抬脚出去后,久久没有回来。
戴安一个人坐在床上。醒来发现自己正紧紧抱着尤以乔,她的心里的确泛起了波澜,一种类似于渴望已久的宝贝终于攥在手心的颤栗感。可是下午看见的那个名字转瞬将她拉回了现实,不过是没睡醒的幻想,要是睡一觉再抱一下就能得到尤以乔,她十年前就把人扑倒了。
完全清醒的眼眸看着始终不见人影的门口,戴安抬手将滑落到脸侧的秀发捋至脑后,深邃地眉眼只余冷戾。
我的触碰就让你这么难受?
几道平时轻易不会留意到的声响,在这寂静地夜晚清晰传来,仔细听,类似于玻璃瓶碰撞时发出的声音。
戴安赤脚在冰凉地地板上走着,到客厅时停下辨认了下方向,接着走到厨房门口,在与迎面走来的人相距半米时停下。
尤以乔将蜡烛移到身前,映亮两人,昏暗中,一双秋水眼瞳亮如星芒。
左右张望了下,确定没吵醒其他人,尤以乔松了口气,指了指卧室,小心翼翼道:“先进去。”
红酒的醇香夹杂在她的气息中飘来,戴安拧眉,“你喝酒了?”
尤以乔走在前面,长发轻轻晃动,落地无声的身姿形似刚睡饱的猫,闻言回头竖起食指轻触唇瓣“嘘!”
戴安抿紧嘴角,跟在身后走进卧室,锁上房门,打开灯,亮眼的白色灯光让两人都闭眼缓了缓。
将打包好的垃圾袋放下,尤以乔从床头爬到床尾,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不一会儿又抬起一张绯红娇媚的脸嘟囔:“安安,好亮,睡不着。”
刚跑出去那么久就是去偷酒喝了?
戴安吹灭蜡烛,熄灭灯火,一步步靠近床畔。眼中都是已经睡下的女人,一时不察,脚趾踢到床头柜,钝痛让她脸都皱了起来,闷哼着蜷缩在床边。
身后传来唏嗦的声音。尤以乔爬到她身边,将脸贴上戴安的小腿,“不疼不疼,安安不疼…”
肌肤相触的那个地方,温度发烫,戴安僵硬着身子,动了动脚,严厉地声音下是隐藏地压抑,“你在干什么?”
“安安不疼,我不是故意的…”尤以乔犹在自言自语。
戴安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现在知道心疼了?当年为什么不来看我?尤小乔,你的心脏是石头做的吧。”
你可知道我一直在等你来?
为什么不来?
何姨说你生病了。
可是,你要我怎么相信?
闷热的午后,病房内来了几位探病的年轻女孩。没有看见自己想见的身影,病床上左脚打着石膏的女孩隐去了笑脸。心不在焉地应着朋友的话,时不时地往门口看去,每每都换来失落,直到女孩们离去,那个人始终都没有来。
“尤小乔呢?”
女孩犹不死心问道。
“在家吧。”其中一人道。
“她生病了?”
“没,好着呢,我们先走了,你别想那么多,好好养伤。”高个子女孩推着伙伴离开了病房。
女孩眼里的希冀终于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