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不让我和傻子玩(重生)》衍瑟

12、 十二

　　圆眼的宫女被沈绿腰取名为从暖，这从字是太后为她选的。她明白太后将她当做是一个寄托，就像培养当年的毓秀长公主一样，太后在将她当做女儿般教养。

　　若是换作旁人，兴许还有些心情复杂。可是对沈绿腰来说，她本就是想慢慢让自己成长起来，如今反而可以向之前靠近，又是待在太后身边，这是天大的好事砸在了她头上。

　　所以她凡事都是乖顺的模样，模仿长公主的字迹，习惯，仪态。她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也过的和乐自在。

　　然而这样的状态在旁人看来，却是太后入了魔障的表现。宏德帝孟君不是不关注后宫之事，但他不好插手，又信任太后，对这几天发生的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庄妃被罚他不是不知，可是他还是选择了什么都不说，因着庄妃确实应当敲打。

　　孟君此人，沈绿腰作为他的同胞姐姐，最是了解不过。他重亲而轻情，后宫的妃子，包括皇后，于他来说，都是为了巩固皇位的筹码。他是一个帝王，也有政才，甚至他清醒，不至于让母族势力借着他的名头行恶。

　　沈绿腰曾经很满意，自己亲手将一代明君扶持上位。可是如今，她却觉得有些不妥，她单想着他的未来，从没有过问他的心情。

　　她知道自己很多地方都没变，但同时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她的心已经没有了热度，甚至她觉得连所谓的善恶边界都已变得模糊。

　　那宫女死后，她的快意满溢，几乎想要仰天而笑。沈绿腰对自己这种变化感到恐惧的同时，也有一种病态的愉悦，她觉得自己隐隐期待着，那个全新的自己。

　　这样两种情绪拉扯着她，让她身处在漩涡的中心。

　　所以孟君的到来，让她一口气都提到了喉咙。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不是太后，却是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她如今已经能渐渐掌控自己的身体，与此同时，她也慢慢失去了最佳的伪装。

　　孟君来的突然，那时太后还在小佛堂里。沈绿腰跟着几个宫女匆匆忙忙的出去迎接，她跪在地上，身前熟悉的明黄色衣袍离她越来越近，恍若隔世。

　　两道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沈绿腰看不见他的神情，无从估计。所以她只是乖巧的行了礼，带着初学者的生涩，没有露出破绽。

　　孟君只是瞥了她两眼就走了，飞扬的朗眉这会儿紧紧蹙在一起。他实在看不出这沈绿腰有何特别之处，竟然能引的母后这般维护与她。

　　沈绿腰只露出了乌黑的发顶，经过半月有余的调养，她的容貌身子已渐渐好转了不少。可是乍一看，还是落于平凡，尤其是在见惯美色的宏德帝眼中，她更是不起眼的紧。

　　太后闻讯就从小佛堂中出来，看见宏德帝，眸中神色黯了黯，随即还是勉强扬起笑容。

　　“皇儿今日怎的有空来此？”

　　宏德帝见她的神情，就知道因着自己与长姐相似，怕是激起了太后的悲切之情。

　　“母后。”

　　宏德帝叹了一声，他模样俊秀，眉如墨，眼若漆，五官比孟姝的略英气一些，但仍是相像。

　　太后应了一声，面上的表情恢复如初，仿佛刚才一瞬间的悲切只是幻觉。宏德帝敛眉退后了几步，让太后先行出来。

　　“皇儿，可用过午膳了？”

　　如太后这般的女人，哪能不知道宏德帝这时来的意图。但她已打定了主意，这会儿就状若无意的插过了话，让宏德帝将说的话堵在了喉中。

　　良久，他才咳了一声，将这事答应下来。

　　沈绿腰本是打算今日最好离宏德帝远远的，可是没成想，用膳的时候却被太后唤了过去，和他们一同。

　　沈绿腰心中叫苦不迭，当她坐在桌上，感受到孟君凌厉的视线时，就愈发将头低了下去。

　　太后见此，忍不住对宏德帝道：

　　“皇儿。”

　　宏德帝听出了太后话中的意味，也就收回了视线，只是眸中审视之色浓厚，几乎都快化为了实质。

　　“母后，这怕是不合规矩。”

　　听到宏德帝不满的话语，沈绿腰反而松了口气，她也觉着她应当尽快离开，否则露出了什么破绽，未来的生活就不好说了。

　　没成想最疼爱的弟弟如今倒成了她的克星，沈绿腰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但同时，她也欣慰了几分。

　　她的皇弟，当真已经长大成人了。

　　可是太后这会儿反驳道：

　　“这又不是甚么正式的场合，不必拘着那些。”

　　宏德帝的眉头这便深深的皱成了一团，但他素来敬重太后，如今也就不便再多说些什么。

　　沈绿腰最终是憋着一口气吃完了这餐。在旁人看来，这或许是上不了台面，然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为了表现自己生疏的模样，有多吃力。

　　用完了膳食，沈绿腰就和从暖一起退下了。太后留下了宏德帝单独说话，沈绿腰大抵猜到了一些，可她却是明白，太后不会放弃她的。

　　她走了以后，宏德帝终于忍不住了：

　　“母后，你为何……？”

　　太后摆了摆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她的眉宇间已经有了几丝疲惫之情：

　　“你不必多言，哀家明白你的意思。哀家并没将她当做姝儿，只是有这孩子陪着，哀家心里能舒服一些。”

　　宏德帝却并不这么认为，还欲再劝：

　　“母后——”

　　太后蹙眉打断他：

　　“皇儿，这一回，你自当母后任性了便是！”

　　宏德帝这才不再说话了，太后似是累了，也没有多言其他的，由着常嬷嬷领着下去休憩。

　　宏德帝一人在殿中生着闷气，其实他也不是容不下这个小丫头，母后喜欢便让她留着便是。可每每想到她成了皇姐的替身，他就如鲠在喉。

　　哪怕皇姐走了，也没人没够顶了她，只是相像也不成。

　　沈绿腰认为已经英明神武的宏德帝，如今却为了这事儿在闹别扭，让她见了，只怕恨不得赶紧收回自己的话。

　　等了半天，宏德帝这才下定了决心，预备亲自去会一会那个沈绿腰。

　　偏殿

　　“县主，那奴婢这便退下了。”

　　从暖把桌上的茶收了，对着沈绿腰微微行了礼。

　　“走罢。”

　　她的声音柔和，清婉，和之前脆脆甜甜的模样没有半点的相似。从暖却似已经习惯了，自从那日在殿中对峙，她就明白，县主早已经不是痴傻之人了。

　　从暖退出殿门，甫一转头，就看见了神色阴沉的宏德帝。

　　她倏然一惊，险些拿不稳手中托盘。

　　但从暖还是稳下来没有发出尖叫，当她准备行礼的时候，宏德帝身边的太监就拦住了她。

　　“退下。”

　　宏德帝沉声说道，从暖心里登时咯噔一声，如今没人提醒县主，若是暴露在皇上面前。

　　她急中生智，大喊一声：

　　“皇上，奴婢愚钝冲撞了皇上，请皇上责罚！”

　　她跪下行礼，全身都在瑟瑟发抖。她害怕的是县主没有听到，若是这么贸贸然的撞上……

　　从暖浑身一凛，不敢再想。

　　她只盼着县主能够听到她的话，能够做好准备。

　　宏德帝显然没想到这个小宫女的嗓子这样大声，他离得近些，耳朵也是疼了疼。

　　“朕说退下！”

　　他微提了音量，已经能听出来是动了怒，从暖还待要说些什么，宏德帝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几个小太监站到了她身边，半是胁迫的带着她离开。宏德帝不会对太后的宫人动手，但使唤她离开的能力还是有的。

　　人肃清了，也就该算总账了。沈绿腰年纪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已经到了男女相防的年纪。这么直白的闯进去，只怕还是有些不妥当。

　　不过宏德帝一碰上事关皇姐的情况，就有些管不住自个儿的情绪。虽然他想到了这一层，但并没有犹豫多久，就推开了门。

　　大不了就将她纳进宫丢着，反正这后宫三千，也不差她一席之地。

　　几个小太监都有些着急，可惜主子的话就是天，他们除了帮忙兜着，补救，也没有旁的法子。

　　沈绿腰其实并不知道这外头的喧嚣，她在午时很容易犯困，从暖走了以后，她就有些熬不住。

　　桌上的字帖才临摹了一半，她打了呵欠，困意来的凶猛，她也就撑不住歪在了桌上。

　　等到从暖进来，也许会帮她挪挪窝。

　　沈绿腰极不负责任的想着，迷迷糊糊的就睡熟了。从暖大叫那一声，除了让她皱了皱眉，愣是没有将她唤醒。

　　所以等到宏德帝进来时，她睡得很是香甜。

　　已经变得墨黑的发丝被挽成发髻，如今松散的披在肩上。她的双手无意识的蜷在胸前，呼吸缓慢而绵长。

　　宏德帝看到这副场景，心莫名其妙软了一下。她的睡颜稚嫩，就像个单纯无知的孩子，这让宏德帝心中的郁郁之情消散了不少。

　　和一个小女孩计较，是不是有点小家子气。

　　若是叫皇姐知道了，说不得又要恨铁不成钢。

　　宏德帝这般想着，目光转动，落在了她压着睡的字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