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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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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近来觉得有些冷。
巴黎入冬之后,雪下得没完没了。
邻座的女人戴着Adidas棒球帽,蔻丹的指甲翻着杂志。
平安夜没有太多不同。从机场出来,路上一直堵车。停下来的时候,会有五颜六色的小孩子伸手要糖果。
她没有告诉沈清寒回来的时间,一个人拖着HBRC的行李箱走在冰天雪地的天鹅小径。
凌晨两点,左岸六街灯火。
她推开结霜的玻璃门,摘下兜帽,“Cabin。”
蓝眼睛的法国男人从书里抬起头瞟了她一眼,抽出一包烟扔在柜台上。
北辰抽出一支,用手护着点燃。火柴很快熄灭下去,手指僵硬有些不自然。
店外有小孩子怯生生地望着她,大概被她吓住,很快跑远了。北辰笑了笑,并不介意。牙齿咬住烟头,两根手指架着从口袋里掏出两欧元。
要活下来。她曾经这样跟沈清芥说。
为什么?
因为人死了,很容易被忘记。
你会忘记我吗?
是。
北辰回家的时候沈清寒已经睡了。
事实上,是在打翻了一整盒三文鱼寿司后纠结要不要清理中睡过去的。
被忽然而至的灯光吵醒,女孩睡眼惺忪从沙发上撑起来,看到风尘仆仆的人,顿时诧异睁着眼,
“怎么回来了?”
北辰按下行李箱的拉杆,近手抽了一口,然后随手灭在门上。
“怎么又在抽烟?”
“我以为你出去了。”她脱下外衣,露出一张瘦削苍白的脸。
“去哪?”
北辰明智地沉默。
喉咙火辣辣地,她去吧台倒一杯纯净水,仰头一路凉到胃里。
“老实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我也以为你忘得了沈清芥。”
她一口水哽在喉咙口,觉得真是脑抽了才会帮他说话。
“饿了吗?”
“还好。”
沈清寒是知道她的,还好的意思基本上等同于闭嘴。当然,玖兰枢除外。如果时间倒退,应该也包括沈清芥。
“我累。先睡了。”北辰倒掉杯子里剩下的水,往卧室里走。
沈清寒站起来,不忘一身好礼貌。
“晚安。”
即使很疲倦,半夜还是照常醒来。
北辰手枕着额头,对面墙上的金属指针发出绿幽幽的光。
3:40。
在最初的夜晚,她常常会梦到他。
站在房间里,安静并且温和。她知道他在那里,但是无法睁开眼睛。到四肢能够重新接受大脑指令,她就会坐起来,看着他的脸,用手护着点一根烟。
他消失了吗?
不,他没有。
他好像说什么,但她听不见。听不见,也发不出声音。烟燃尽时,他就不见了。
她就在那时感觉饥饿,恐慌的,失去味觉的饥饿感。会匆忙的下床去找食物。
沈清寒就常常被这样弄醒,会穿好睡衣让她站到一边,动手帮她做吃的。什么也不问,看她吃完,然后两个人又各自上床睡觉。
这样的日子,她过了三个月。PTSD让她束手无策,直到锥生零来。
Cabin还剩两支,含在嘴里没有点燃。
沈清寒是在深度睡眠的情况下也会被烟味呛醒。
狗一样的警觉。
她转过头,毫无意外看见被子里的人皱着眉。
即使是深睡,这个女孩也总有被伤害的错觉。
北辰侧手拧亮床头一盏小夜灯。灯光很暗,是沈清寒从范思哲定做的,大概是怕她晚上醒了一个人害怕。
其实怕什么呢,该来的都来过了。
她伸手在灯下晃了晃,阴影几乎遮住整个衣柜。
十分钟后北辰彻底放弃精神□□,顺手牵一身睡袍下床。客厅冷冷清清,打开百叶窗就是呼啸而来的冷风。那种窒息的感觉逐渐消失。她顺着窗户爬下去。
一个月以前,这个女孩子跟她说,我不会走。这就是我跟你的不同。一个人一生那么长,爱一个人的时间,比不爱一个人多那么多。你走得再远,还是需要感情。北辰记得当时笑了一下,然后走上去拥抱她,女孩的身体僵硬,然后北辰拉着箱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是了。沈清寒说对了,她在战火纷飞的远东,有时会想起理事长,也会想起他。
她沿着河边的铁轨走,火车经过有猛烈的风,刮在脸上生硬像退了层皮,偶尔眯着眼还能看到那些以各种姿势睡着的人。
口袋里的电话忽然震动起来。
自从沈清芥去中东后,她就有了二十四小时开机的习惯,沈清寒不止一次抱怨要得脑癌,倒是锥生零跟她立场前所未有的一致。结果这个习惯现在也没改过来。
货车从身后飞驰而过,在桥面的震动下北辰接了电话,那边寂静无声。
她看了看号码,有些印象。
“Bonjour。”
“是我。”
北辰愣住,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间点联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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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主私立学院。
夜间部。
黎明的钟声敲响后,这里的蠢蠢欲动逐渐平息下来。
“诸位研制的‘血液淀剂’,已经被全世界认同。在场各位,都是我们夜之一族的骄傲。”
台上,一个约莫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神色严谨,左侧眼眶架着一副单边红外线眼镜。
所谓在场,不过区区十几个人而已。
事实上,说人,似乎有点牵强。
如果参照Apple前CEO“一个人不是英雄就是蠢材,一个产品不是奇迹就是垃圾”的价值观,这群人,毫无疑问,都是完美的存在。
一个高挑的女孩子坐在联排课桌上,修长双腿搭着前一排的原木椅。硫珈单手撑着光滑的桌面,把头发拨到耳后,并不太在意:“只是一个小组学习。”
她的后面,蓝堂英愤怒地用笔涂抹着,还在为几天前的事生闷气。“锥生零,他以为他是谁?!竟然抓住枢大人的手臂。”
硫珈轻笑,回头拿过他的素描册。铅笔未触及的地方,锥生零俊逸的容颜逼真。
“你这个样子,好样爱上他似的。”
“谁爱上他了!那个混蛋!”蓝堂像被踩到尾巴,整个人暴跳如雷。
“不过,那个小女孩,味道很不错的样子。”支葵想起总跟他在一起的北辰。
一条闻声皱眉。“支葵。”
少年转过头,表情非常无辜。
巨大的落地窗边,一个男人站起来。
所有人都抬起头,没再说话。
空间一时间陷入寂静。
他看起来很年轻。甚至可以说,和一般二十一二岁男孩子无异,但又总有超越时空的强大存在感。
一袭黑色风衣让他轻易不动声色于局外,俊美的容颜给人强烈的距离感。当他一个人的时候,这种距离感就越发明显。
可以说身份,也可以说家族。
这个男人的存在,是这个学院保持平静的根源。
而所有局中人都知道,他并非只为所谓人类与吸血鬼的和平。
玖兰枢这个人,从不剖心。或者说,是把信任都给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