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非不非

6、milujite（一）

　　这次之后，岑烬很久都没有再见到林翊年，只在入职那天收到过他的一条短信。“加油！”短信在屏幕上跳出来的那一刹那，岑烬觉得心都要飞起来了，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报社的事情繁多，罗思进就给了岑烬一天的时间熟悉往期报纸，剩下的什么都让她在实践里学习，所以第二天岑烬就被罗思进带出去采访了。
　　岑烬对于罗思进不靠谱的印象很快在采访里消失殆尽，这就是一个不拘小节的“疯子”，采访的问题永远直戳重点，细节却也处理得毫不逊色，这是岑烬步入社会第一个接触到的工作狂。岑烬实习的一周就没见过他回家，晚上走的时候罗思进还在办公室里审核稿子，早上来的时候看见他在洗手间刷牙。因为罗思进，岑烬对自己以后可能的职业方向产生了一些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想法。
　　实习到第三周的时候，罗思进给了岑烬一个单独的采访任务，采访对象是一对去年在车祸中失独的老夫妻。夫妻俩中年得子，好不容易把儿子培养到研究生毕业了，一场车祸却毁了这一整个家庭的希望，岑烬突然很不忍心去问那些提纲里的问题。
　　采访地点是在老夫妻的家里，他们所住的小区已经是80年代建造的房子，老旧的楼房和脏乱的社区环境都显得跟这个城市的高楼大厦格格不入。岑烬从窄小阴暗的楼梯走上去，叩响了纱窗都已经破烂的铁栅门，里面的木门很快被打开，老太太问了句是不是记者就把岑烬让进了屋。岑烬走进去就看见客厅的墙上挂着一个年轻人的照片，大概就是老人的儿子。
　　老太太给岑烬倒了杯茶招呼她坐，指了指坐在窗边躺椅上的老伴叹了口气说：“他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政府的补助也不多，吃药都不够。”岑烬看过去，老先生就盖着毯子躺在躺椅上，精神似乎不太好，手发抖得厉害。
　　这次的采访是因为报纸想做一个失独老人的专题，还联系了一家企业成立了一个基金会，准备筹集一次善款来帮助这些老人安享晚年，至少能在物质上安享。心理上的安享太难，即使基金会早已找好了专门的心理医生，然而这种心理上的创伤却不是心理医生可以愈合的。
　　岑烬没有忍心直接问问题，而是跟老人拉起了家常，但是老人总在沉默，这种沉默让岑烬更加地于心不忍。最后岑烬还是问出了口：“现在还会时常想起儿子吗？有没有想过如果儿子还在的话生活会是怎样的？”老太太长久都没有说话，老先生却突然发了声：“没有如果，这都是命。”
　　整个采访下来，岑烬觉得精疲力尽，老人的沉默和他们眼神里的空洞无光，那种失去了一切希望的死寂就像一把无声的利刃剜进岑烬的心里。
　　写完稿交给罗思进，已经晚上8点了，岑烬背包下班走去地铁站，刚走到地铁口对面的红绿灯，电话铃响了起来，是夏理，看了眼信号灯，绿色的闪烁着的小人刚转到红色，于是站定脚步按下了接通。
　　“岑小烬，我恋爱了！”岑烬瞬间吃了一惊。“谁啊？”“就是去年联谊认识那个人民大学数学系高材生。”岑烬回想了一下那一场圣诞节联谊，努力地在脑海里搜索这个人大才子的长相，模模糊糊记得是个弱不禁风的瘦高个，刚想回话，却被夏理又一连串的话给封了口。“我不跟你说了啊，我们等下要去看通宵电影，我先去买点吃的喝的，明天再跟你报备具体情况。祝你也早日搞定林叔叔！么~”
　　林叔叔？岑烬刚想反驳，夏理的电话就挂掉了。身旁的光线暗了暗，转头，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林翊年也没看岑烬，只专注地盯着马路对面，岑烬还以为他没看到自己。“绿灯了，过马路再说。”哦，原来看到了啊。
　　“吃晚饭了吗？”“没有。”“走吧，我家里炖了汤，请你喝。”
　　恩？怎么突然就又要去他家了？明知道这个时间去一个单身男人的家里是不明智的，但是岑烬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林翊年这个人对于自己的魔力太大了。
　　岑烬跟着林翊年坐地铁回家，才发现他家离报社不过2站路，距离自己学校也就3站地铁，果然很近。
　　一锅汤从厨房端出来，香味扑鼻。“胡椒猪肚鸡？”林翊年笑：“小丫头，鼻子倒挺灵。从那底下拿个锅垫出来。”
　　岑烬乖乖地低头去餐桌下的隔层里找锅垫，拿出来铺在餐桌正中间。放下，掀开盖子，那一刻，岑烬饿了整个晚上的胃立刻被唤醒了。
　　然后，两个人坐下，默默喝汤。岑烬不断用勺子搅动着碗里还剩的半碗汤，奶白浓郁的颜色里掺杂着胡椒粉末，猪肚鸡都炖的酥烂，林翊年的手艺很好。
　　“怎么了？情绪不高？”林翊年伸手拿过岑烬的碗，给她添满。
　　岑烬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今天的采访，怕他觉得自己不成熟，但是倾诉欲却被他这一问勾了起来，还是说了。“今天去采访了一对失独老人，只是觉得他们生活的太艰难。”
　　“你为什么要做记者？”林翊年没有去接她的话，只问了一个似乎不太相关的问题。
　　但是她很认真地思考了回答：“为了这个世界能看到更多的真相。”
　　“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悲剧，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同情，真正能去弥补悲剧的措施却太少。但是很幸运，我们身处一个带着点特殊性的职业，我们传播真相，传播事实，让这个世界看到这些悲剧，看到了，就有被关注被弥补的希望，哪怕是给悲剧一点点光亮也是好的。所以，努力做好你能做的就好。”
　　林翊年说这段话的时候还在一口一口地喝汤，似乎没什么情绪。岑烬却觉得似乎好像因为这段话，更喜欢他了。这么三观相合的男人，自己已经莫名其妙地在意了这么多年，这缘分够前世回眸几千万次了吧？
　　那一晚的汤被喝到见底，岑烬满足地靠着椅背叹息。“一个男人做饭做到这种程度，让女人怎么活？”
　　“她不需要做什么，我都会做。”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更多一点的，但是想断在最后这句话，所以就少一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