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妖传》妖瑶

6、第6章

　　亚霖在医院的病房里见到了张小妖。
　　她就那么静静地躺着，栗子色的长卷发散开在床上，像沙滩上晒干的海带一样没有生气。
　　“姐……”PETER轻轻唤了一声，小妖将脸转了过来。
　　她转得很慢，很轻，但是很连贯，看到亚霖的时候也没有太多惊讶，只是说了一句：“你来啦~”
　　亚霖看着她，已经哭得跌坐下去。
　　PETER恨铁不成钢地捞起亚霖，一把将她推到门外去。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走廊里亚霖压低声音，却依然刺耳。
　　“告诉你什么！……”PETER沉默了一会儿，双手盘上又放下来，终于大叹一口气，低下头像个认错的孩子，“你知道么，姐生下来后便查出有这种病，爸妈他们二话不说接着就生了我。”
　　“她先天脊柱畸形，在后来的生长发育中慢慢会不堪重荷，直到瘫痪……
　　“很小的时候，她就和我说，如果哪天她真的瘫痪了，她一定会自我了断，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所以她对什么都无所谓，她说如果有了喜欢的东西该自我了断的时候会因为不舍而下不去手……所以她一直是那样，直到那天她和我说她和你一起住的时候，我大吃一惊，我想她终于有喜欢的东西了，终于，终于有执着的东西了……到底，你还是不行！”PETER一拳重重锤在了墙上，“她……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就没注意到什么症状吗？”
　　“什么症状……”亚霖被他吼得只是木然地重复他说的话，突然间脑中白光一闪，“她……难道她老摔跤，就是因为这个？”
　　“她摔跤？——她摔跤问题就已经比较严重了你知不知道！！……唉，要是我早知道……早知道……”
　　亚霖什么都听不见了，医院的白晃着她的眼睛，她想起那年搬家，天空也是被阳光晒得白花花的，妈妈一句“小孩子一边玩儿去”她就被撂在了一旁，无聊地看大人忙里忙外。
　　一阵不同于搬运工的脚步声从后响起，轻巧地好像小兔子，亚霖回头，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站在后面，手里提着塑料袋，怯怯地望着她。
　　14岁的亚霖刚好是扮大人的年纪，她抓住小女孩的手：“你好，我叫俞亚霖，刚搬到这里，你是邻居是吗？”
　　女孩子摇头：“我住那边，我是买菜回来听到这里很吵就来看看。”
　　“哦~不过没关系，我们认识了，以后你可以随时找我来玩。”
　　女孩子轻轻一笑，云淡风清：“好啊。”
　　后来回忆起亚霖还是感慨一个十岁的孩子竟然能笑得如此淡漠，好像随时都要消失了一样。
　　她找到她，她知道她叫张笑窈，她还有一个弟弟，她是这片儿最乖的孩子。
　　她拉着她出去玩，她问她喜欢什么，想吃糖耳朵吗，手都皴裂了为什么不抹油。而她只是笑眯眯的，说“随便”“好啊”“无所谓”。
　　开始亚霖以为她是害羞，后来发现她是真的无所谓。亚霖将她拉过来，给她扎辫子，给她零食吃，还给她鳄鱼皮似的小手上抹油。亚霖越玩越开心，好像自己养了个洋娃娃。慢慢，她发现洋娃娃并不像外表那样乖巧，她嘴巴很毒，说出的句子能噎死你，但她很少在人面前显露，当你发现她琥珀似的眼睛滴溜溜转时准保就是一个新的鬼点子。亚霖因为自己的发现而欣喜，她知道小妖别人都不知道的一面，她越来越喜欢她，疼她，她想就这么和她过一辈子。
　　所以当她问她要不要和她一起住时，那句已经听过千遍万遍的“好啊”还是让她兴奋到不行。
　　然后平淡无奇的生活，日子却很快乐。她的迷糊，她的无所谓式赖皮，自己的任性，自己的出气式撒娇，两人横在沙发上评论连续剧的毒舌，她真的以为，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原来，原来这么多年她还瞒着自己如此重大的事情。
　　“喂！”PETER的手在眼前晃了晃，“你……还好吧！”他伸手捋了捋头发，“抱歉，我知道你也挺难受，但我希望你也理解理解我的心情……”他又递过一杯大果粒酸奶，“她自从进来后就什么也不吃，你拿这个试着哄哄她。”
　　亚霖接过酸奶，深呼吸几下，擦干眼泪：“我的妆花了吗？”然后不等PETER说话，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放心，她是我的宝贝，我不会让她再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