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血》麦弦

37、第6章

　　这是代理班主任郭海兰老师的送别狂欢会，她毕业了。倾星眼前是载歌载舞的同学们，脑子里却是几天前回雪靖时与父亲的那次谈话。

　　“星儿，他只是你的同学，普通同学，我希望只是这样。”穆东升把一瓶自己炒的酸豆角装进女儿的行李袋。

　　倾星的记忆中，父亲的脸上从未出现过此时这种焦灼与急迫。

　　“爸，他其实，其实是我的男朋友。”倾星急切地申明，像打算好的那样开诚布公，可她的脸还是随着脱口而出的“男朋友”三个字滚烫起来。

　　“星儿，看得出来他是个好孩子，可是你们还是学生，还在读书，你们之间的关系可能还不好有什么进展。”父亲又把一瓶酸辣酱放进了旅行袋里。他在尽力缓和自己的情绪。

　　倾星觉得自己猜对了，爸爸对式漠表现出的冷淡，果然是因为怕影响我的学业。

　　“爸，式漠的成绩很好，他是理科生，还能够帮我补习数学，现在我的数学已经进步很多了。”他急忙告慰爸爸。

　　爸爸没有接她的话，走到沙发边，一件件叠着雪容送给女儿的衣服，边叠边说：“星儿，你还记得吗？小的时候，你想像爸爸一样当一名军人，也想过当医生，还想当科学家，或者当老师等等等等，你有很多很多的梦想，你难以确定，不知道自己到底长大后到底最想干什么。”

　　看着爸爸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裳，倾星心头的肃穆感油然而生，爸爸退伍已经几十年了，可军人的光辉依然流淌在他的一举一动处。她忘了去揣度爸爸话里的意思，天真地问：“爸，您支持我报考军校吗？”

　　穆东升被女儿的无邪逗笑了，他和女儿很少这样亲密无间地谈过话，他自责，自责自己没有把对女儿的爱表现在行动上，自责自己因为痛失爱妻而变得冷漠，冷漠了女儿，与女儿渐行渐远，他不曾料到过内向懂事的女儿会在大一的时候就开始恋爱！他慈爱地看着女儿，微笑着说：“星儿，你还小，很多事情还看不透，爸爸希望你能多看看世界，不要过早的把自己给绊住，这种——这种事等你长大后才能下决定，因为只有长大了，成熟了之后你才能真正确定这一辈子自己想要的是怎样的伴侣，嗯——就像关于你的梦想一样，你还不能确定——懂吗，孩子？”
　　他说得很委婉，生怕会带给女儿一丝伤害。

　　“爸，我知道。”倾星只能这样回答爸爸，道理似懂非懂，可爸爸想要表达的意思很清楚：星儿还小，现在还不能谈恋爱。

　　“爸，我——我和式漠不会——”她红着脸支支吾吾，却又必须说出来，这是穆倾星这辈子说过的最难以启齿的话：“我和他不会乱来——我们会洁身自好——我会保护好自己——”

　　关于上次和父亲的谈话，回想到这里时，倾星的脑子已经嗡嗡直响了，太难为情了！

　　其实那次谈话到这儿也就戛然而止了，女儿已经长大，父亲意识到该把宝贝的手交到另一个男人手上，可绝不能是这个男人，决不能是林式漠！
　　倾星当然领会到了爸爸的意思，尽管他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讨厌式漠。她把责任归咎于自己，怪自己对爸爸不够尊重，糊里糊涂地就把式漠带回来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父亲对女儿这种拳拳的爱里，着实包含着太多杞人忧天的成分，我相信，我和式漠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深信不疑！倾星这样劝慰自己。

　　在眼前这种狂欢气氛里像雕像一样呆坐着的，只有倾星一个。

　　三位室友已经习惯了她的不合群，在她面前的草地上堆放了各种零食后，她们和同学们一起挑起了热情似火的桑巴。

　　倾星孤孤单单的呆在草地上，思索着关于老爸和男友、婆婆和媳妇这两对永远解不开的难题，还好，式漠近几天没有再发出让她去他家吃个团圆饭的邀请，她可是远远还没做好见未来婆婆的准备。

　　“穆倾星！”郭老师从人堆里跑了过来。

　　“郭老师，我不会跳舞！”她急忙站起来，解释，推脱。

　　“不是叫你去跳舞的，宝贝儿，”郭老师拉起倾星的手，放低了音调：“我们聊聊。”

　　这一声“宝贝儿”叫得倾星很不自在，她觉得这些富豪被西化地太严重了。
　　她不自在地被郭老师拉着走到了一旁的垂柳下。

　　“穆倾星，你真的对Chasel没有一点感觉吗？”郭老师开门见山地发问。

　　倾星扯着手里的柳叶，完全无从应答，因为根本不可能想到她会说这个。

　　“Ok，我知道答案了，说实在的，我也觉得你们俩根本不合适，可你知道，我那个弟弟就像着了魔一样喜欢你！”郭老师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说：“我要出国了，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所以我觉得，就算你不可能喜欢上我弟弟，但是有一些事情，你应该知道，毕竟，是我造成了我弟弟今天的局面。”

　　“什么？”倾星摸不着头脑。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事，我弟弟本来已经转入美国籍，要去美国上大学，可是因为那天他来向我告别，一切都改变了。我想通过同学们网络提交的考生短片来了解我的学生们，当时刚好正在翻看你的电子资料，Chasel走了进来，立马被视频里的你吸引住了，他乐滋滋地反复观看你的视频短片，对我说了无数次‘I fall in love with her，I love this girl !’，之后，不顾家里所有人反对，留在了中国，本来他是想跟你上同一个班的，可是他妈妈说他要是敢读小学教育专业，她就自杀，于是，Chasel无奈地选择了英语。就这样，这小疯子被我害了，要是我当时不是正在看你的短片，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的傻弟弟也不会这样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倾星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觉得自己就像拿着屠刀的刽子手，慌忙试探着进行补救：“他可以再申请美国的大学，可以去美国。”

　　“我也这样劝过他，可他就是不同意，说再等等，不知道还有什么可等的。”

　　“我可以去劝劝他。”

　　“这样最好了，我相信他会听你的。”郭老师深呼吸了一下，无奈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倾星在校园里遇见过几次夏佐，每次都想兑现自己送别会上承诺郭老师的，可每次都只是隔着数米距离的遥望，或者瞥见，他没有要过来的打算，而且他还是和甄然在一起，倾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必要去劝什么。

　　可就算不用说什么，我她认为至少可以走过去跟夏佐问一声好，可是每次，她都在夏佐和式漠的对视里止住了脚步，两个男生见凌厉的目光交织里，充斥着生与死的较量。

　　这一次，却截然不同。

　　“求学路”上，夏佐径直走了过来，伸手递给倾星一张红色请柬。

　　“穆倾星，上次樱花园里——对不起！”

　　又看到了夏佐阳光般明媚的笑脸，倾星欣慰地告诉他：“没事，没事！”

　　樱花园里的事，在倾星心里就如同三岁小孩的拌嘴，早已烟消云散了。

　　“你的告别宴。”她打开请帖，看着里面的烫金大字。

　　“我就要转学，去美国。”夏佐说。

　　“恭喜你！”倾星高兴地差点跳起来。

　　“邀请你—们参加。”夏佐在“你”和“们”之间的空档里匆匆看了一眼式漠，这是极力想表现出友好的一眼。

　　“Bye！”没等倾星回答，他就挥了一下右手，后退几步，然后转身跑开了。

　　回寝室的一路上，倾星都沉浸在与夏佐重修于好的喜悦之中。

　　“我会准备好我们的礼服。”式漠把倾星耳旁的发丝挽向耳后，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的手，然后下楼梯走了。

　　“亲爱的，夏佐已经给你们抛出了橄榄枝，你和你的式漠非去不可哟！”倾星刚进门，甄然就激动地抱住倾星，说。

　　“敏少奶奶，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呀？”图图走过来加入了拥抱。

　　玲子瞥了一眼甄然，摇摆着走进了洗手间。自从上次的争吵过后，玲子对甄然一直这样不冷不热的，尽管甄然尽力示好想回归二人的亲密常态，可玲子显然已经对甄然死心了。

　　甄然松开倾星，正正经经地对倾星陈述：“这可是一次破冰之旅，你和林式漠一定要去，可能这辈子你都不会再见到夏佐了，毕竟大家曾经是好朋友，就借这个机会冰释前嫌吧！”

　　其实甄然多虑了，从接过夏佐请柬的那一刻起，倾星就已经不假思索地决定去了，而且毋庸置言，是她和式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