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血》麦弦

29、第29章

　　送穆倾星回校返家后，式漠被父亲叫住，父子俩进行了一场推心置腹的谈话。

　　“你有多爱她，我的儿子？你有多爱那个可爱的女孩？”林建业递给式漠一杯水。
　　式漠有点腼腆地笑了笑，走到书墙边，拿起书架上的一只小石头麋鹿，回答父亲：“她是个人类。”

　　林建业得到了答案，其实从儿子把那女孩救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有答案了。

　　“只要不生育后代，你可以给她相亲相爱的一辈子，我相信她是个能保守秘密的孩子，不会把我们的身份泄露出去，只是你知道，她会很快老去，人类的青春白驹过隙——”

　　“我不能毁掉她的一生。”

　　“这句话未免有些武断，什么叫毁掉她的一生，你怎么知道她想要什么，曾经也有过生魂与人类相爱并幸福生活一辈子的先例！”

　　“你不知道，父亲。”式漠低头把小麋鹿放了书架上。

　　“爱上一个人类并不该给你带来如此大的痛楚，原因并非她另有所爱，她看你的眼神显示着她对你的爱并不比你对她的少。那么，告诉我实情，儿子，齐炼并没有告诉我全部，或者，他并不知道全部情况，别怪他没有替你保守秘密，他只是害怕你会受到伤害，孩子选择把遇到的困境告诉家长是没有错的。”林建业紧紧盯着式漠，他太担心儿子，一定要知道实情。

　　早在式漠海崖救穆倾星事件之后，齐炼觉得事态渐渐严重，出于对式漠的担心，就已经把式漠跟穆倾星的事的前因后果都暗自告诉了自己的养父母。林建业和妻子金尚玥当时觉得那只是几个孩子的爱情周折而已，没太在意，他们相信儿子林式漠能独立处理好他自己的事情，这点他们从来没怀疑过。

　　兰诺和式漠可能正需要点调味品才能碰撞出爱情的火花呢！他们这样觉得。

　　直到几个小时前式漠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孩回来，并寸步不离地在她的身旁守护着，林建业才意识到事情的发展方向并非他所预料到的。他没有通知妻子，她正在圣灵苏亚的“和馨宴”上，圣灵每年都要举办一次盛大的“和馨宴”，邀请三大永生族齐聚一堂，宗旨在于增进永生族的情感和凝聚力。

　　一直以来，生魂族魂主金尚钦都指派自己的妹妹金尚玥作为生魂族代表前去赴人灵族的“和馨宴”。

　　沉默了半晌后，式漠艰难地开了口：“齐炼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所有一切，当然不包括真正让我儿子进退维谷的事情，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林建业逼问。

　　“他并不知道一切。”

　　“告诉我，儿子，什么事都一个人撑着，这是在折磨你自己，也是在折磨爱你的人。”

　　式漠愧疚地走到父亲跟前，说出了实情：“齐炼一定告诉过你我上次救穆倾星是受到匿名短信的指引，这次也一样，我们都以为那短信是张一彪所为，让兰诺看到我屡次救穆倾星，从而对我失望死心，这合情合理。可几个小时前齐炼拷问张一彪时，张一彪竟到死都不承认是他发的短信。”

　　林建业愁眉深锁：“那么是谁通知你去救穆倾星的？他的目的是什么？你一定把所有可能的人都梳理过了，是吗儿子？”

　　“没有任何头绪，父亲，谁有理由这样做呢？与我有关的人还是与穆倾星有关的人？总不该是恶作剧吧，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他清楚你对穆倾星的爱，这点毫无疑问。”林建业若有所思地搓着手，忽然间恍然大悟，“不论他是谁，他在搓和你和穆倾星的爱情，儿子！”

　　“这种血淋淋的搓和，不论是敌是友，他一定不是一个善良之辈，他的意图也绝不简单。”

　　“你母亲玩笑说过她有预感，那女孩不会带给你好运，告诉我，你是否也与你母亲有同样的预感？”

　　“完全相反，父亲，我能想象得到的全是幸福和美好，与她相关的一切画面，都是绝无仅有的美好！”式漠的嘴角挂着甜蜜的笑。

　　知子莫若父，林建业趁机追问：“那么，到底是什么理由，竟恶劣到让你爱而不敢爱呢？两条短信显然不是真正的理由，告诉我，儿子，别企图蒙混过关。”

　　式漠知道自己于情于理都无法再对父亲有所隐瞒了，四下确认了没有第三个人存在之后，告诉了父亲关于穆倾星是宿飞檐的灵魂爱人的真相。

　　“我了解飞檐，无论他会不会回来，相信我，他的心里除了苏亚不会有别的女人，灵魂爱人只是一种供来选择的择偶建议，并非强制捆绑爱情。其实你也了解他，只是渴望一切都朝美好的方向发展罢了，宿飞檐回来跟自己的灵魂爱人凑成一对，相亲相爱，把苏亚抛在脑后，这一切是没有可能发生的，你在等待的，你所期望的，都只是你的美好愿景而已！”这是林建业在听完儿子叙述后的分析。

　　他接着说：“那女孩救不了宿飞檐，谁也救不了他，当一个人觉得自己正在天堂的时候，对他的拯救又从何说起呢！你能够拯救的是自己的爱情，你终于等来了爱情，你就不想拥有她的爱吗？”

　　“我想给她世上最美好的一切，她的幸福、快乐便是我的一切！”式漠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银穗穗的月光泻在他的脸上，那张脸融入这样的夜色，相得益彰。

　　“可你觉得她是宿飞檐的，是吗？”

　　“是的，父亲。”

　　“这不是关于挚友与爱人两者之间的选择，如果我告诉你飞檐到底去了哪儿，你就明白了，你母亲和我原本不打算告诉你，不想你为他担忧，听着，儿子，宿飞檐是去为他的圣灵苏亚寻找匿士黄，并非跟你宣称的‘离开苏亚，重新开始’。”

　　“飞檐他——”

　　“他当然不可能对你泄露人灵族的任务，当然，他骗你也是想让你少为他操点心。”

　　“可您是如何得知的？”

　　“我和你母亲自有我们的消息渠道。漠儿，我们只希望你不要错过爱的机会。我对兰诺抱有的希望在她做出今天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之后全然覆灭了，而那女孩穆倾星，我相信你的母亲一定会跟我一样喜欢她。”

　　式漠的心头充满了怒火，却并非因为飞檐欺骗了他，而是因为自己一直如此不公地对待穆倾星，一直认为她是属于宿飞檐的，是要派上拯救宿飞檐的用场的！

　　而关于那两条悬而未决的短信，随着金尚玥的回来也解开了谜底：那短信是金堂发的。

　　金尚玥在“和馨宴”上见到了金堂和秦兰诺，秦兰诺在金尚玥面前痛哭流涕，说是自己被张一彪所骗，鬼迷心窍才做出那些荒唐的事情，发誓赌咒说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傻了。虽然得到了金尚玥的谅解，可她暂时还是不敢回中海城。

　　而秦兰诺与金堂在一起的原委，是这样的。

　　秦兰诺逃到南海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上，她在逃离自己犯下的罪恶时想到了金堂，金堂在电话里告诉了她他正在一个荒岛上，并告诉了她这个岛的具体方位，她马不停蹄地赶到了。

　　这个岛除了石头还是石头，没有常青树木，满目枯藤老树，就像被初冬的刷子狠狠刷过一样。
　　金堂从一个黑乎乎的石洞里走出来，挥着手示意兰诺到他那儿去：“兰诺，我在这儿，快过来。”

　　兰诺飞驰过去，问他：“你来这儿干什么？”

　　金堂心疼地看着兰诺，这个他深爱的女人何曾这样憔悴过！脸庞泛黄，全无血色，齐腰卷发乱糟糟地扎成一个马尾，裙子上裹满斑驳的泥浆。

　　“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金堂扶住兰诺的肩膀，殷切发问。

　　兰诺愣住不动好几秒，随后才有气无力地推开金堂的双手，三两下登上洞顶，坐了下来。

　　“你帮我杀了穆倾星！”还没坐稳，她又站起来，咬牙切齿地对跟上来的金堂说。

　　“你帮我杀个人！”还没坐稳，她又站起来，咬牙切齿地对跟上来的金堂说。

　　“谁？”

　　“中海大学的一个学生。”

　　“叫什么，我结果他的速度会快到让你惊讶。”

　　“大一教育学院教育学专业的穆倾星。”

　　“穆倾星！”金堂惊讶地怔住了。

　　“怎么你认识？
　　“不，不认识，只是这名字比较耳熟。”

　　“不会是你的初恋情人也叫穆倾星吧。”兰诺嘲笑到。她在询问迷水的功效时，老问金堂他亲身体会过没有，给几个女孩子用过。金堂一直搪塞不说自己有过女人的事，兰诺对此莫名其妙地耿耿于怀。

　　“兰诺你真会说笑。”金堂尴尬地笑了笑，随后问：“那个穆什么，穆倾星吧，她怎么得罪我的兰诺公主的？”

　　“管那么多，你帮是不帮？”

　　“帮帮帮，当然帮，她会死的。”

　　“什么意思？会死的，是将来时态？我是要你马上结果那个贱女人！”兰诺不满地瞪着金堂。

　　“带你看个东西，看之后你就知道为什么是将来时态了。”金堂跳了下去，站在洞口，招呼兰诺也下来：“你来看看这个洞。”

　　兰诺走进洞里，里面明显残留着人类住过的痕迹，人类的气味还未散尽，一块两米多长的大石应该是用来当床的，有几个像桌子一样的竖起来的方形石头，可能是当做桌子用的，到处都没有烹饪食物所形成的黑色痕迹，这里曾经居住过的是个匿士无疑了，因为像动物一样生吃食物的人类只有匿士。

　　匿士是人类，他们害怕与三大永生族扯上关系，从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们就跟沉积在地下的金矿一样，一旦被发现，利益熏心的永生族们便会蜂拥而来，索求，挟制，丧生也将接踵而至。

　　因为他们拥有一些与三大永生族相关的超常法力，比如可以阻止生魂的退化，炼制一些只会在永生族身上起作用的“匿物”（如索爱迷水），让猎魂匠退化为普通人类等等。

　　兰诺的眼睛泛起了微光，面色也红润起来，终于发现匿士的踪迹了，匿士可以帮助式漠停止致命的退化，还可以为她炼制索爱迷水，仅这两点就足以让她拥有完美人生了。

　　还有人类的气息存在，说明这个匿士刚离开不久，可他为什么突然离开，去了哪里呢？金堂已经把整个小岛地毯式搜索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说明那个匿士已经离开了这个岛。他经过多年多方打探，终于得到了这个岛上可能隐居着一个匿士的消息，可还是来晚了一步。

　　“你会找到这个匿士的对吗？”兰诺的问题不想问题，倒像是命令。

　　“他跑不了的，他的味道已经被我记住了。”金堂深深吸了一口气，刚刚他已经这样做过很多次了。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留下来跟我一起找，有你在，我会像加满燃料的火箭一样。”他加上一句。

　　兰诺可不想让他有蹬鼻子上脸的机会，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向洞口走去，边走边冷冷地朝背后的人说：“我可以多留几分钟，多留几分钟的原因是听你关于‘怎样除掉那个贱人’的计划。”

　　金堂邪恶的眼睛在洞内黑暗色调中发出阴沉沉的暗光，这眼睛此时就跟夜晚丛林里潜伏着的恶狼的双眼一样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他习惯性地嘴角抽动，有半分钟的时间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想象图景里，那图景一定血腥无比，所以他的神情才会如此代入。

　　他激动地走到兰诺跟前，双手像刚装上正在调试的机械手一样缓缓翻动，颤抖，声音也在颤动：“兰诺，我们不能把穆倾星的脑袋扯下来完事，她需要更好的待遇，比如把活生生的她固定在解剖桌上，划开她的胸腔，鲜活的肝脏、肾脏、心脏等等，这样，这些器官才鲜活，才具有最高的价值！”

　　“住口！不管你承不承认，金堂，你确实跟你的父亲一样变态，神经病！”兰诺飞速离开了，再多呆一秒钟，她就要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