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血》麦弦

28、第28章

　　倾星从昏昏沉沉中苏醒过来，眼睛试探着睁开，尽管这灯光是如此柔和，可她还是觉得眼睛被照得火辣辣的。

　　天已经黑了，落地玻璃窗镜子一样映出了躺在床上的自己，坐在一旁的怎么会是他，林式漠！这是天堂么？

　　随着倾星眼睛的渐渐睁开，男孩脸上的焦虑过渡到了微笑，微笑里涌动着山崩海裂般的幸福。在女孩的眼睛睁开到正常大小时，男孩的眼光从她的脸上移开，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两声，或者说清了一下嗓子，然后在凳子上挪动了一下身子，挪动身子后，马上又恢复了笔直的坐姿。
　　这一定是天堂，我从来都没有自信，但我自信我是能上天堂的。可他怎么也在这儿？难道他发生意外了吗？倾星惊出一额头的汗。

　　“别怕，没事了，都过去了！”他用毛巾轻轻蘸拭着女孩的汗珠，轻柔地安抚到。

　　那叠成方块的毛巾雪白雪白的，柔软素净，与它温柔的触碰让倾星感觉到一种实实在在的真实，这不是天堂，也不是幻境，她感觉到了真真切切的存在，自己并没有死，还活着！

　　“图图呢？”她的脑海里跳出图图泪流满面的样子，焦急地询问。

　　“她没事，在楼下，和我父亲一起在给你炖鸡汤。”式漠的眉心皱了一下，他知道该解释自己是怎样救的她，怎么知道的她遭遇危险，怎么找到事发地的？

　　他当然不能把实情告诉她。实情是：607公寓里，图图正在动员倾星陪她去车展，而在公寓大楼下的停车场里，林式漠坐在车里看着公寓的大楼出口，

　　他这几天从来没有离开过穆倾星，他远远地守护着她，等待着齐炼传来张一彪的踪迹。对于他来说，一个星期不睡觉是没问题的，这才没有合眼三天，他回忆不起自己何时昏睡过去的，醒来时便收到了让她去救穆倾星的短信息。

　　于是，没等她开口问，他便告诉她，他一个住在建新大道的朋友恰巧看到了她们上出租车，那朋友认出那个“星探”是两年前在这条街被抓的抢劫犯，他给式漠打电话通知了这一危险情况，刚好也给式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为了表现真实性，式漠确实是这样说的：“他为了给我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所以并没有报警，而是直接通知了我。”

　　倾星从式漠的话里听出了表白的成分，除了感到幸福甜蜜，便是羞涩晕头，那颗迷醉的脑袋哪里还能产生什么对式漠说辞的疑问出来。

　　为了让倾星安心，他谎称已经报了警，警察已经在追捕张一彪的路上。

　　倾星看了一眼挂在身旁树形挂杆挂钩上的血袋，随后转着眼睛打量了一圈自己身处的这个空间，房间很大，布置与陈设简约大气，色调呈现出一种高端的质感。她在影视剧里看到过高级医院的VIP级病房，可是那高级病房与这里完全没有可比性，她下了结论：这不是医院病房，可能是他的家。

　　“要再睡一会吗？汤炖好了我再把你叫醒。”式漠一边掖了掖被子一边柔声询问，女孩刚刚动了几下，被子边上一处地方拱了起来。

　　“秦兰诺——她——”

　　“她没事，只是中了迷药。”式漠打断女孩的话，他的脸变得很严肃，眼里透射出一股无形的愤怒。

　　倾星急忙道歉：“对不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第一反应是说声“对不起”，该是觉得刚刚的问题带走了男孩脸上那温柔迷人的微笑，在给自己道歉吧。对于跟自己有关的负/面事件，她总是善于把自己在整个事件中的导火索作用放大，从而把自己定义为始作俑者。就这次被劫持事件而言，她在睁开眼恢复意识时，或者是昏迷着时的潜意识里早就已经把一切错误都归根结底到自己头上了。

　　“你是因为自己差点丧命而跟我道歉吗？”式漠笑了起来，是露出八颗牙齿的笑。

　　“我以后一定会小心的，不会再给你添麻烦，我——”倾星脑子里对于这种笑的条件反射是紧张，因为这种笑是她的天堂，可天堂和地狱的转换只在一线之间，她不久前才刚体验过。
　　可她不得不停嘴，因为式漠的神情变得很痛苦，像是心尖上被扎进了一根钢刺一般。

　　他站起身背过去，低着头走向窗边，可到窗边了却并未停留，又走了回来，缓缓坐在了倾星的床沿上，望着她轻启薄唇：“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他凝望着女孩，而女孩根本不敢用眼睛回应他的凝眸，她羞涩地咬着嘴唇，只觉得脸颊滚烫无比。

　　“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这种伤害，相信我！”式漠坚定地对心爱的女孩承诺。

　　他的语气太坚定沉着，这把倾星吓到了，她害怕这承诺背后的代价，虽然她想不到那代价是什么，但她隐隐感觉到代价的指向性并不光明。

　　她急切地告诉他：“不，不用，你真的不用为我担心，我是山里长大的人，从小就受伤不断，受这些伤对我来说，真的没什么，而且，我以后一定会很小心的，绝对不会再轻易上别人的当，请你相信我！”

　　情绪过于激动导致了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倾星紧紧闭上眼睛，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回过神来时，嘴唇碰到了吸管，式漠正握着玻璃杯，杯子里插着吸管。

　　“先喝点水，汤应该很快就好了。”式漠关切地看着倾星说。

　　轻轻吸了几口水，因为担心式漠要离开她去看汤弄好了没，倾星迫不及待地又开口了，不过找了个轻松的话题：“ 你家有家庭医生吗？”

　　“嗯——算是有。”式漠笑着站起身，眼光顺着吊瓶连接的管子下移，停在了调节药水下滴速度的卡子上。

　　“是你？”倾星看出端倪了。

　　式漠弯腰狠狠看了倾星一眼，戏谑道：“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你能这么快猜到。”

　　倾星小瞪了他一眼以示抗议，然后慌乱的伸出手拉了拉被子，这时还有什么比躲进被子里甜蜜的傻乐更该做的呢！

　　可她看到自己手臂上包裹着的白色纱布后，她想躲起来的念头被好奇感代替了，甜蜜地询问已经复坐在床前的沙发凳上的式漠：“你会缝合伤口？”

　　“一点点，我经常受伤，久病成良医。”式漠的回答堪称谦虚的典范。

　　倾星自然是不可能相信眼前这个男孩会经常受伤的，因为没有人会把优雅、沉静、高贵、绅士等等这些词跟经常受伤联系起来。

　　“你还会打针？我是指，注射。”她觉得对于林式漠来说，“打针”一词显得过于粗莽。
　　“会……一点点。”

　　“你确定不会把我治成半身不遂，精神分裂什么的。”

　　式漠的笑那样放肆，笑得如此让倾星迷恋，女孩觉得自己病入膏肓了，她这一辈子竟然会这样迷恋一个男孩，这样沦陷在一个男孩的笑容里，内向保守了18年的她，怎能料到自己会有这样一天呢！

　　式漠和倾星聊了许多，通过倾星陈诉的事件经过，式漠清楚地给倾星分析了张一彪的计中计，他的解释陈述了这样的事实：张一彪是一个类属于邪/教组织的社团的成员，他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骗取了秦兰诺的信任，让她相信吸食穆倾星的血能让林式漠像爱上穆倾星那样爱上她，秦兰诺虽只是个19岁的女孩，却迷信得很，张一彪正是利用秦兰诺的迷信以三寸不烂之舌取得了她的信任。他知道秦兰诺一定会尝试一下，因为他惯于欺骗，手段狡猾，其实说得连他自己都快相信吸血真有那功能了。他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帮助秦兰诺去得到林式漠，其实打着龌蹉不堪的主意，让倾星吞下的药/丸是一种迷药，药性渗透入血液，所以当秦兰诺大量吸食倾星的血液后便被迷昏过去。于是，他就可以对秦兰诺为所欲为了。

　　任何人听了式漠的分析，都会得出以上结论，而且只能得出以上结论。他掩盖了牵扯到关于三大永生族的事实，比如倾星被灌的那粒药/丸。

　　那粒药/丸其实是猎魂匠专用于对付生魂的东西，它是三种东西制成的混合物：柳树叶捣成的浆，糯米粉，猎魂匠的血。
　　这三种东西混合后揉成小团用东西密封好，然后埋在百年古坟的墓碑下七七四十九天。到时辰取出后，那小丸子便成了对付生魂的迷药，生魂服用后，会失去知觉，就像昏死过去一般。

　　式漠不会让他的女孩卷进自己这惊悚而悲哀的世界，他爱她，并且已经意识到爱她胜过了一切，包括他的生命。

　　倾星正沉浸在融融的感动与甜蜜里时，图图开门扑了过来。

　　“穆倾星，你醒了，吓死我了啦！对不起对不起嘛，都怪我，都是我害得你，都怪我想当什么明星，我再也不做那个白日梦了好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呀，要是你死了，我也不活了啦！”图图扑在倾星肩上抽泣着，越哭越厉害。

　　“孩子，醒了就好，喝点鸡汤，你朋友亲手为你炖的。”一位头发斑白的伯伯慈祥地看着倾星说。

　　倾星不由得对这位老人产生了好感，因为他看起来极富涵养，那双眼睛和善而慈祥，眼睛几乎和林式漠的一模一样，他的身形比较单薄，个头很高，那满头梳理的一丝不苟的银丝叫人的心里不禁生出一种怅惘和敬慕。

　　“我的父亲。”式漠站起来给倾星介绍到。

　　“谢谢叔叔！”倾星急忙欠起身子表示感激。

　　她觉得眼前这位长辈像她的父亲一样，浑身散发着正直、慈爱的光芒，可他们又截然不同：她认为自己的父亲是硬朗派，而这位长辈是儒雅型。

　　“哎呀快躺下啦，瞧你脸色苍白的，要好好休息知道吗，怎么老是这么不懂事呀你！”图图发着牢骚把病人按回了平躺的姿势。

　　“穆倾星，我们很快就会把那几个人渣抓住，到时候要杀要剐随你一句话。”说话的是身形就跟NBA篮球运动员一样的齐炼，他双手按住式漠的肩膀，好像时刻准备着玩骑小牛游戏似的。

　　“不是应该警察干那些吗？”倾星几个月没见这个大个子了，他的个头更高、身形也更壮了，简直壮的有些夸张。她的脑子里浮现出张一彪那小身板被这大个子撕成片状的情景，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他开玩笑的，他总是产生自己是警察的幻像，警察会抓住那些恶徒，放心！”式漠安慰完倾星，随即给齐炼来了一招反手擒拿。两兄弟实战着擒拿术闹出门去。

　　房间里剩下的两个人一齐笑呵呵地目送那像小孩子一样顽皮的两兄弟向外闹去，可他们的目光还没来得及从消失的两兄弟身上撤回的时候，两兄弟又一前一后地回来了。

　　“穆倾星，林式漠舍不得离开这个房间一秒钟，我表示嫉妒加抗议，现在，你告诉我谁来陪我玩骑小牛？”齐炼盯着倾星调侃道，双手抱拳摆出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要我打电话叫玲子来陪你玩吗齐炼哥哥？”图图蹦到齐炼跟前神回应了一句，那神情看起来跟说真的一样。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凝固了起来，大家都愣住了。

　　很快，式漠的父亲林建业打破了缄默。

　　“好了孩子们，别闹了，倾星该吃东西了，图图，你不是说要亲手喂你的好朋友吗！”他笑着提醒道。

　　式漠马上走到床边，俯下身把一个大沙发抱枕垫在床头，扶倾星靠在枕头上坐了起来。他还细心地把被子拉上来，拉到了倾星脖子的位置。

　　图图端起盛满鸡汤的白色小汤罐，吹了吹，说：“我喂你啊穆倾星。”
　　吴小胖总是这样做出毫不应景的事。

　　“我自己来吧。”倾星连忙阻止她。

　　“穆倾星，你就让她喂吧，你昏迷的这几个小时，你这位好友企图自杀过好几回呢，别说喂个汤，就算是让她对你以身相许，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不信你问她！”齐炼是个天生严肃不起来的人。

　　他的一番调侃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图图红着脸把汤罐放在了床头的圆形玻璃小桌上，嘟着嘴退到齐炼身边，说：“齐炼哥哥只知道欺负人家，你就明说应该是式漠欧巴以身相许，应该他喂穆倾星不就好了！”

　　“孺子可教也！”齐炼给图图使了个眼色，“还不快走！”

　　两个乐天派很快消失在了门口。
　　林建业也微笑着走了出去。

　　在式漠坐到了床沿上，端起汤罐时，倾星急忙说：“我自己喝！”

　　她觉得自己幸福到快窒息了，心想着：传说中的举案齐眉，大致就是这个样子吧，爱情虽然来得有些没头没脑，但却清清楚楚摆在眼前，鼻息可触，要是时间就这样停驻不动，那该多好！

　　鸡汤很香很香，而她很饿很饿，可倾星认为自己决不能就这样喝了。因为房间里就她和式漠两个人，她不想在他面前“吱吱”地喝汤，也许会撒到被子上，也许会呛到，想象着喝汤时会发生的一切囧状，她怎么忍心让这和梦镜里如出一辙的美好景象被现实的“喝汤”打碎。
　　于是，她对他说：“等药水打完了，我下去和大家一起吃吧。”

　　“已经8点多了，他们在5点时都已经吃过晚饭了。”式漠微笑着回答。
　　倾星的脑子飞速分析：他们都吃过了，也就是他还没吃，也就是我得和他一起吃，看来，我是躲不过被他看到吃相的宿命了。

　　自己本来体质就好，加上已经被输了那么多的血，还有那么多的营养液，倾星感觉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我想回学校，室友们会担心的。”她就这样慌乱地来了一句。说出来之后又马上后悔，可后悔之后又深深舒了一口气，仿佛这句话歪打正着，她突然发现了自己的理智，理智告诉她：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必须离开这里，才能想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她觉得他们发展地太快了，对于穆倾星来说，与男朋友之间的这种亲密和甜蜜应该是与之相处几年后才能产生的，那样才正常。

　　“图图已经联系过你的另两位室友了，说你们两个在朋友家过夜。”式漠说。没想到女孩会这么急着想走，她不是个扭捏作态的女孩，式漠知道她表达的是真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