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往事》偃师之恕

6、神秘人的故事

　　“很多年前，在一个村庄里，住着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他们从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村里所有人都没去过。因为他们的族长老是吓他们，如果出了村子就会有灾难。
　　“小男孩和小女孩经常在一起玩，他们会吵架打闹，也会马上和好。小女孩没有爸爸妈妈，她的姥姥告诉她，她的爸爸妈妈在一条大河的那头，小女孩非常想去见她爸爸妈妈。
　　“小男孩比小女孩大一点，总是想保护她。于是他带小女孩出了村子，一不小心来到了我们这里。现在2014年。”
　　“是莫小明和青鸾？那把他们送回家不就行了。”左沐筠忍不住插话，莫承泽倚着断墙抽烟的样子实在太偶像剧，太欠扁。
　　“听我讲完。莫小明和青鸾在村子的时候是1961年。他们突然出现在一辆拥挤的公交车上，什么人也不认识，又有那么多没见过的东西，很害怕。”
　　左沐筠有点蒙，看得出来刚见到莫小明和青鸾的时候，他们的衣服和行为确实不像现在的小孩子。
　　“莫小明记得有个阿姨带他们走，给他们吃住，照顾他们。那个阿姨也告诉他们今天是什么日子，这又是哪里。到了第三天，那个阿姨领他们去了地铁，在地铁上叫他们一直往回跑，可是只有莫小明一个人回到了村子。他以为是自己没有抓住青鸾把她弄丢了。他到了村子里，村子里的人都在找他找疯了。原来他在2014过了三天，在村子里时间也过了三天。
　　“莫小明很难过，他把他最喜欢的青鸾弄丢了。青鸾的姥姥一直坐在家门前，遇上人就问，看见我家丫头了吗？可是青鸾再没有出现过。莫小明也被爹看着不许一个人出门，到了莫小明16岁的时候，家里人不再看着他了，他再跑到那条河，又来到了2014年。
　　“他看到了6岁和青鸾和7岁的自己。他想过去告诉自己，过几天在地铁往回跑的时候一定要拉着青鸾，千万别松开。
　　“结果他走近了他们，他们就被一辆转弯不慎的公交轧在了车轮下。”莫承泽闭上眼睛，吐出一缕烟。
　　左沐筠想问很多问题，可是莫承泽沉浸在故事中的样子实在太不忍心打扰。那个三天里威胁自己的恐怖男人不见了，她感觉到的阴冷和杀气也不见了，他刀刻一般英俊的脸上写满悲伤，像这地方的灰尘一样弥漫着。
　　“后来16岁的莫小明自己去了地铁，朝着和地铁相反的方向跑，又回到了村子。他已经16岁，村子里的人已经不会因为他消失了三天就到处找他了。莫小明后来去了那条河很多次，也来了2014好多次，但是每次他接近7岁的自己，不是7岁的自己死就是和青鸾一起出事。
　　“他尝试了很多年，一直到他33岁的时候。他们村子里来了陌生人，据说花了几天时间翻过了山才发现了村子。村子里一直用的是村子里的历法，外面的人来了之后才开始认识外面的历法。外面的人说，这是1988年。后来陆陆续续有人翻山来村子，村子里也开始有人去外面的世界了。但是没人从那条被禁止的河出过村子。除了长大的莫小明，村子里的人和外面的人都遵守着这个规矩。
　　“长大的莫小明还是继续去找青鸾，每隔几天去一次，过了三天又回来。可是每次，都是他一个人去地铁回到原来生活的地方。”
　　左沐筠有些不确定这是不是仅仅是个故事，太像一个编造出来的故事了，可是莫承泽的表情失望而严肃，实在是让人不忍心怀疑。
　　“从莫小明16岁，也就是1970年，一直到2014年，莫小明几乎每个月都要通过那条河去两次。当然，他也会通过山里新修的公路，在2014之前的苏州待一阵子。直到时间越来越接近这一年。莫小明去了2014上千次，每次都没法让他们一起回去，他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了……”莫承泽灭了烟，点上第二支。
　　“后来莫小明就想，如果实在改变不了，就让意外来到2014年的青鸾过得开心点吧。她是他从小一直想保护的小公主啊，想到她会难过会掉眼泪，他也不好过，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于是莫小明，哦，到了2014年，他已经是60岁的老头子了。从2014年2月开始，他就继续一次次往返在桃源村和2014年9月3日之后的三天，想安排得天衣无缝。这次，他没有一到2014的苏州就去找两个孩子，他是绝对不能接近两个孩子的，于是不停地调查和安排，包括那些让你看到的意外，可是他总觉得还有些没有想好的事。一直到了9月3日，真正的9月3日来了。他可能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桃源村，他没办法再赌一次了。
　　莫承泽无奈地笑一声，车子里青鸾已经吃完了冰淇淋，拿着手帕擦嘴，她正小心翼翼地不让冰淇淋沾到手帕上的卡通小熊。他不知道在多少个平行世界里，莫小明和青鸾早就失去了生命，至少，在这个世界，他希望她平安。
　　“她老是嫌弃莫小明的名字难听。”莫承泽自顾自地说着。
　　左沐筠还是怀疑这是个故事，可是莫承泽讲得那么真。她转过头，莫承泽正望着青鸾，他的目光穿透了崩坏的岁月，像看着一件珍宝一样，对着莫小明的小公主。
　　“她不知道，莫小明其实不叫莫小明，他的真名叫莫承泽。”
　　左沐筠看着这个三十岁模样的男人，怎么也看不出六十岁的影子，没有皱纹的皮肤、挺拔的身躯。他的面容渐渐褪去了悲痛，轻松起来。
　　他双手扶住左沐筠的肩膀，“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怀疑。如果一开始你就把青鸾交给我，我可能不会这样对你。”
　　左沐筠退后一步，“会、怎么对我？”
　　莫承泽轻笑一声，“你说呢？你知道的那么多。”
　　果然又开始威胁人了。左沐筠看见青鸾正在努力地开车门，穿过瓦砾和荒草向她走去，青鸾看到她，咧嘴一笑，午后橙色的阳光像冰淇淋一样融化在她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