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关系》小五花

3、只是面瘫

　　这个节目进行得很无趣，台本里面的走向就是“谢莜和邱珑关系好到爆然而她们很直”。
　　例如会谈到很欣赏的男艺人，注意“欣赏”这个词。作为一个红字还没能落笔的少女偶像团体，爆出绯闻是可好可坏的事情，但是爆出恋情十有八九是自掘坟墓。伟大的汉语用法，“欣赏”代表着对事物的憧憬却又不过于痴迷，表达的是友好！积极！向上！的正面情感。
　　这一段倒是可以自由的发挥了，谢莜说的是一个演艺界的前辈，太会挑人了，今年五十五岁的双影帝前辈。语文老师告诉我们这个选择表达了谢莜对于拍戏的兴趣，对于前辈的崇敬，和自己的高品位、高格调。
　　我说的是……呃……一个摇滚乐队的主唱，同公司的，我和这位前辈见过三次面，第一次见面他说记住了我的名字，在我给他的海报上签名：邱笼。第二次他叫我邱凤，第三次叫我邱玲。我和他说大约我就是不太适合追星，他惊讶，安慰我说，你别这样啊小玲。
　　当然这样的往事我是不会说出口的，我说我很希望和这个前辈一起合作一首歌，因为他的声线沙哑却有力，爆发力强得像高压水枪。
　　然后他们笑了。
　　哎，还好我没有说邱笼、邱凤和邱玲三姐妹的故事。
　　谢莜也笑得特别夸张。
　　谢莜做过一次声带手术，原先声音明亮又俏皮。而后就变得低了起来，她倒是也说过，二十二岁的人了怎么可能还像十七岁那样青春，但是我总是惋惜多一点，虽然现在的声音也很好听，十分的温柔，但是大笑起来的声线末尾总是带着沙哑。
　　“说起来，”谢莜说，“邱珑真是火前辈的超级粉丝呢。”
　　我眼皮一跳，不知道这段从哪里来的。
　　“她的房间里到处都贴着火前辈的海报，之前公司内部新年汇演，看见火前辈上台时候眼睛都亮了。”
　　说谎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谢莜从来没去过我家，新年汇演的时候谢莜离我有两个喜马拉雅山和马里亚纳海沟的距离，看得见我才有鬼。
　　她面不改色佯装亲密的样子，丝毫不怕我揭穿，还加大了微笑的弧度，朝我挑眉。
　　真是没办法，我就是不善言辞的笨蛋担当，只能坐在那里捂脸装害羞。

　　这个节目是直播，结束之后火前辈给我发了短信慰问。
　　“小珑，那个海报我给你重新签一张吧。”
　　我坐在保姆车里感动得快要哭出来，我觉得总算是自己的事迹感动了上苍。
　　然后他发：“帮我要一张谢莜签名吧，我一个朋友特别喜欢她。”
　　……
　　我咬咬牙，用食指戳了戳前面。谢莜换下了打歌服，缩在墨蓝色的卫衣里，兜帽也戴起来，一根头发丝都不露在外面。
　　她好像睡着了，我又戳了一下，不抱希望的时候她才带着一声小声的呢喃转过来。
　　“怎么？”
　　纵使转过来却也依旧闭着眼睛，真是特别困了吧。应该明天再问的，然而带着正确签名的海报让我目空一切了。诚如谢莜所言，我真是火岚的超级粉丝啊。
　　“火前辈托我问你要一张签名照。”
　　“什么？”
　　她没听清，为了确认还将眼睛稍微眯开了一条缝，眉心拧在一起。
　　我再不忍心打扰她，往后缩了缩脑袋说：“你睡吧。”
　　她疑惑地睁开眼，然后倏然往我这边俯下身。
　　我们两个的脸距离不到十厘米，我狂暴的扎眼速度恐怕可以申请吉尼斯纪录。我慢慢地往后退，因为生怕她再向我靠近一点点，这远远超过了安全距离。
　　可是我越往后退她越往前移。人瘦了不起吗，怎么就不会卡住她。
　　她的一双眼睛还带着困乏的迷蒙，歪着头看了我好半天，最后突然一笑。
　　“邱珑，你的妆花了。”
　　如果，我旁边的窗子现在开着，我已经跳出去了。
　　我万万没想到，谢莜朝我真心实意的笑是因为我，妆，花，了。
　　非常感谢化妆师阿KEN基佬师对本次活动的大力支持，作为回报我会把他包里的邪恶U盘扔进热咖啡里面的。
　　谢莜突然叫我：“邱珑。”
　　她脸上还带着一点微妙的笑意，特别特别好看，酒窝微微凹下去的弧度都是一道会让人栽进去的河。
　　“诶？”我也笑着看着她，像是突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默契。
　　她没说话就蹿了回去，我却觉得异常的心安。
　　这是三年间和我谢莜最长的一次私人谈话，持续了五分钟。
　　此外的每一个场合，我们都从未越过同事这一步。

　　赵筠男神约了我去逛街。
　　下午四点钟太阳快落山了才出门，虽然只是个三线还是乖乖地戴上了口罩。墨镜就不用了，谁挑衣服的时候还戴墨镜啊，人造色差么？
　　男神比我早到了几分钟，就已经做出了倚靠在墙上不耐烦看表的模样。别装了谁不知道她是在炫耀新买的手表。
　　赵筠的头发长得很慢，去年剪的短发现在也才及肩。刘海细细碎碎地遮挡了眉毛，和我一样，没有戴墨镜，而是戴了一次性口罩。和我站在一起十分般配，就是一起在医院打吊针治感冒的病友。
　　早就被催了十几条语音，见了面就没办法抱怨了，赵筠也就横了我十几眼，又把飞快我甩在后面。
　　赵筠平时逛街没有任何章法可循，想到一出是一出，往往我们两个人要在Shopping Mall旋转个五个开会才能满足她的“一时兴起”。只是今天她却像是有了目标，一抬腿就往扶梯走。
　　“你真的要进去？”我眨眨眼。
　　面前是间男装店。虽然都叫赵筠男神但是直接进化到买男装这也太惊悚了。
　　她还十分疑惑：“不然呢？”
　　“……”
　　在我迟疑的目光中男神已经换了四套男装了。
　　她还在看试衣镜时候抽出空关心我：“你不试试？”
　　我试个毛啊！
　　“你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什么啊？！
　　她对上我震惊的双眼，也十分难以置信。
　　“你经纪人没告诉你吗？下星期开的团体综艺的主体是男装秀啊。”赵筠说着掏出不知道塞在哪里的手机，上面的短信写的很直白。
　　“我一个字都不知道啊！”
　　“……服。”
　　“……你看你刚刚穿的那个豹纹套头衫我可以吗？”
　　“不是你自己说的土得像山炮么？”
　　“那是你穿像山炮！”
　　“……”
　　这天天气万里无云，我被男神赵筠揍成了三级残废。

　　衣服好买但是也花费了一个下午，最终战斗力均为度数的我们在甜品店歇脚。甜品店的位置十分微妙，就好似在室内走廊圈了一块地方，挨着玻璃扶手，倒是比传统店面更开放一些。
　　我的座位对面有一块很大的LED屏幕，滚动播放着最近电影的预告片，经常和赵筠说着说着话，注意力就飘到预告片上面去了。为此赵筠十分愤怒，拿勺子抢了我一大勺冰淇淋之后还要和我换座位。她认为只有我一个人走神，非常不公平。
　　我是赢不了一米七的赵筠的。
　　过了两分钟我也感受到了就她之前的愤怒，因为每次我说到重点的时候，对面的人居然是含着勺子一脸傻笑或者惊恐状，无论如何都好像是在对牛弹琴。
　　然而没等到我抢她的冰淇淋，她突然捂住了嘴，还指屏幕让我也看看。
　　我一回过头去就看见了著名的十五秒。
　　谢莜的脸颊上的酒窝和我耳朵下边的一颗痣。
　　“你脸红什么？”赵筠含着勺子冷不丁地问。
　　“……”我看也不想看她，“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成片啊。”
　　“放屁，说的好像拍的时候不会给你们看预览一样。”
　　“……那怎么一样啊。”
　　播放完了，转过头就看见她嫌恶地抽动嘴角：“不要摆出那个恶心的样子。”
　　我也回了个丑得能吓哭婴儿的鬼脸，然后低头吃冰淇淋。
　　“一共拍三天结果光吻戏就拍一个下午。”她冷冷地玩着勺子。
　　“……我才刚刚学演戏，队长大人。”
　　这场戏在室外，蓝天，白云，青草地。两个穿着病号服的少女在长椅上嬉戏，然后就不小心对视，看对眼了之后就扒着亲了。虽然我反对很多次，但是最终依旧是谢莜把我扑倒的。
　　也不知道“谢莜矮一点，在下面就拍不到了”这个借口会不会让我好受一点。
　　总之那天我的回忆就是。天。真。蓝。
　　“没救。”
　　回忆里谢莜的酒窝一秒切回现实里赵筠无形象边翻白眼边咬勺子，真是太残忍了。
　　“面瘫宝宝，你这样真是让我有点怜惜了。”
　　赵筠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真不知道用意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