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中刺》雷纪秋

7、七、【一个人，同偕到老不靠运气。】

　　“最近家里逼我结婚逼得愈发紧了。”
　　我第一次向他提起这个问题，在我们并肩靠在天台上看星星的时候。
　　我已经别无选择，要么就出柜。
　　他微皱了下眉，而后又是若无其事的冷淡。我料到他的反应，只有苦笑：“你想和我过一辈子吗？哪怕争吵，哪怕不满，但是一直一直在一起。如果你是这样想的，我明天就去跟父母讲。”
　　他还是不应答，许久才说：“你这么多年都未敢出柜，你又何尝存了与我白首的心思？爱情这样东西比其他很多东西来说实在是一文不值。”他看我的眼睛回到初见那时，冷漠疏离，无甚在乎。
　　我在那一刻心中太多情衷都翻涌起来，反复无休，喉咙吞咽间尝到了血腥的味道。我想起我们在高中的时候他在我怀中舞动，想起他主动牵我的手，想起我们走过的每一条街，拾过的每一片零落的树叶，爱过的每一首粤语歌……可是很快这些场景就变了，变成他的刻薄冷语，变成了大力摔上的门，变成无数咸腥的泪滴，变成每一次看到他时心里的深爱与痛恨……是，痛恨。我痛恨他一开始的引诱，痛恨他的任性冷漠，痛恨他对我说过的每一句像刀子一样的狠厉言语，痛恨他在十五年后却这样若无其事地展示着他从来不在乎我这件事实。
　　“我是天生就欠你的吗？你何苦和我纠缠这么多年，既然从未爱过我。”我想离开了。可他却冲上前照我脸上砸下一拳。
　　我不想还手，只想转身走开。
　　他在身后冲我喊：“是我欠你的！我都还给你！我把我的命给你够不够！”
　　我听见他撞在水泥墙上的声音。“砰”的一下，震耳欲聋。
　　我转身看到他倚在墙边，鲜血蜿蜒着自他发间、眉间一点点流下，把他白皙的肤色染得艳红，他嘴边还带着怜悯的笑。
　　他确实该怜悯我的，他知道我不可能丢他在这儿。
　　我把他抱起来，他还是轻得没有重量。
　　他在加护病房里沉眠，我看他最后一眼，终于决定离开。
　　或许算我认了输，我不想再继续，不想有一天看到我与他横刀相向，血泪和流。今日之变故绝非我所愿。
　　刻骨的爱经历蹉跎，终已变质成残忍的伤害。
　　我被凌迟太久，不得不另寻出路，聊以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