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上独舟》金鱼先生

1、故城

　　我又来到这座城市，如今它虽不算大都市，也是名城一座。城中有山，山上有庙，山下是故城，房屋破落，年久失修，白色矮墙已经灰惨惨，爬满了藤状植物，在树荫里开出冶艳的花来。
　　这座山名字叫凤凰。我去过不下五座名字叫凤凰的山，这座最矮，却最为有名。七百多年前，我第一次来到这里，这座凤凰山下那时也曾是一朝都城，繁华当世。如今已经斗转星移，连城墙也都几乎不见。那些人，自然更加无从追想，仿佛从我漫长记忆中走失。
　　我如今在山脚下买了一座最隐蔽的房子，在小巷深处，带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经年的树木花草长得肆虐，我倒懒得修整，这样，从外面看，他就像一间荒废的房子。
　　我在房子下挖了地道，沿着山壁往内掘出一个一人高的屋室，足够放下我的「床」。白天的时候，我尽量不出门，毕竟阳光会令我感到不适。夜里，我去山背后的酒吧上班。我要尽量令自己不起眼，也为了打发时间——虽然时间根本打发不完，所以一份工作是很必要的。
　　搬到这里应该也有二十几年，也总会与一些邻居碰面并熟络，当然一般都是在晚上，他们当然会好奇我的生活，我一般会说，在家做一些古籍整理的工作，晚上工作比较安心，效率也高。
　　每个礼拜去医院一次，从我的医生朋友方未那儿取七袋血浆——省着点还是够吃的。下雨天我有时候出门，带着那支跟随我不知多少年的伞，乘着气味污浊的电车去市中心，在那家有临街大玻璃的快餐店坐着。这个城市的电车越来越少，只剩下一路了，路线漫长迂回。车号看起来很像KISS。
　　她有一个从八岁开始就形影不离的伙伴，我看着她们慢慢长大，牵着手走过同一条街无数遍。在雨水的倒映里，疏忽长成二十几岁的少女。时光对我来说，没有长短之分，不过弹指一挥。我已经习惯，我这样看着她从出生到死去，已经，十三回了吧。
　　我看着从窗外走过的她们，天真无邪，笑容干净，哪有什么天大的灾难和烦恼。看着吧，她马上就要大学毕业、谈恋爱、结婚、生子、衰老、死亡。这不过是个无穷无尽的梦而已。
　　这是他们说的20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