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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恩怨始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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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的营火逐渐升得有些浓厚了,士兵的脚步声也忽而变得喧阗了起来。黄泉切切地攥着影神刀的刀柄,越发局促不安着。
默然不语中,有人隔着帷幔轻轻咳了一声,
“枫岫拜见武君。”
那人紫衣紫发,迈着儒步,泰然自若地走了进来。他对着罗喉缓缓一谒,直起身子后说道,
“枫岫奉旨派人去西境勘察,结果已于近日得到,现向武君秉呈。只是不知武君当下愿否聆听?”
罗喉忤视着黄泉,一如寻常地向他询问,
“你看呢?”
黄泉低低地笑着,
“国师为了探究我的来历花费颇多心思,然而自今日起,便不劳国师继续为我费神了。”
枫岫瞥了他一眼,遂然羽扇遮面道,
“既是黄将军的事,我便不再越俎代庖了。”
细细密密的长睫掩了下来,将眸中本是解驳的光亮收敛了,黄泉喑幽地开口,
“十年前,有人在西境,为了诛杀邪天御武而屠尽十万婴儿。那十万婴儿原本已尽数凑齐,临了却少了一万,那人便来到西境的一座深山里,命一直隐居避世于山林的月族人交出婴儿,这件事你二人怕是不陌生吧。”
罗喉颔首,
“这确实是我的咎过。”
枫岫说道,
“若非不得不使用此种阴邪之术,便难以抵抗邪天御武。何况此事武君本不愿意,是那十万婴儿的父母主动提出.............”
黄泉冷笑着将他的话打断,
“国师为何急着为他洗脱罪名?即便不是他的初衷,但他却为了这件事不被世人知道,多年后又回到月族,杀了我大哥,灭了我的族人!”
枫岫问道,
“黄将军便是月族失散多年的二皇子吧?你的原名本是夜麟,十年前你尚未成年,因战乱与兄弟走失,你大哥后来亦被武君所杀。十年后你学成武功,便向天都寻仇而来。我说得可有错咎之处?”
十年前,十年间的记忆胥然毖流涌出,漫天掩地地瓦解了在天都的这一年。
他原本就不在乎什么功成名就,什么高官显爵。
这浩汗又空旷的天都城,这拔地参天的玉宇琼楼,原本就与他毫无干连。
虎跻营又如何,天都大将军又如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
黄泉阴懔懔地看着罗喉,
“你说你相信我,即便今日我不杀你,你知道了这一切,还会再相信我吗?”
不等罗喉回答,他黯然道,
“更何况,我月族万余条人命,我大哥的命,你又要如何还我!”
话音将落,他执起影神刀,复又再向罗喉斩来。此刻他心中怨憎会三味悉数周备,只有手刃对方,方能解摘心头苦楚了。
罗喉见他出手狠毒,俨然是执意要玉石俱焚了,忍不住浊声喝道,
“黄泉,你当真要与我同归于尽么?!”
黄泉提着刀柄,已是万念俱灰,眼眸里一片幽瞑,
“我给自己命名黄泉,便是足踏黄泉之意。你既然说过与我是同一种人,如今便与我一同坠入这无间地狱吧!”
罗喉徒掌迎上影神刀,沉凝着说道,
“这一年里你尽职尽责,不负我的期望,我便让你三招。三招过后,你我便再没有君臣情分了!”
事已至此,二人之间妄谈情分早已是多余。
黄泉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凝神于招数之间。他不熟刀法,此刻却也不得不以刀替枪,心里算计着罗喉与自己的招式。
电光火石中,他探,刺,挑,砍,遭遭指向罗喉身上八门。罗喉的身法却始终如幽灵一般,飘逸而诡谲地闪避着。
三招过后,罗喉攒力于掌向他额间劈来。黄泉于侧面闪去,右肩却又重重地吃了他一掌,白日里包扎好的伤口被震裂,鲜血殷殷地自外袍渗出。
他手腕徒然一软,影神刀已被罗喉夺去。他用力扶着一旁的桌角,微微地晃了三晃,方才将身形持牢地稳住。
烛光幽芬芬地打在他的脸上,为原本俊美的五官倏地添了几分妖森。
罗喉说道,
“你执意用影神刀便是落了下风,影神刀本就是我引你入局的诱饵,你一开始便已经输了。”
黄泉的面庞已是惨淡煞白,色若死灰,兼之满头泱泱如雪皞发,似是要被这苍苍茫茫的月色淡得悄然抹去,淼若无痕。
枫岫于一旁挥着扇子叹息道,
“黄将军若甘愿服输,武君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
“通情达理?难道他还会继续留一个敌人在身边么?”
他一直揶揄罗喉培植敌人的嗜好,如今看来,反倒是自己被团团操弄于股掌间而浑然不知了。
黄泉觉得可笑又可怖,他不自知,自以为是,他当真是迟钝得很。
罗喉垂着眼眸,将影神刀放在桌上,着指腹徐徐摩挲着刀柄。
他近乎是有些揜郁地说着,
“你若是想离开,便要在我回心转意之前。否则,我已再也没有培植敌人的兴趣了。”
着手背拭去嘴角悬挂的血丝,黄泉恨恨地看了他一眼,白衣一闪,便翳没在这黑絮一般的夜色里。
风自西南面的丘陵度来,在晚春的明月下扬起濛濛清尘,擦了轻甲,掩了双目,拂了白头,留了一地斑驳的姹紫嫣红。
枫岫哑然失色,疾疾地提步追出帐外,想要挡住黄泉的退路,却被罗喉拦住。
“让他走。”
面朝着空廖的平原睎目着,枫岫怅然叹道,
“武君此举无疑是纵虎归山。”
罗喉置若罔闻一般,神色漠然地吩咐着,
“明日即刻回天都,虎跻营自今后起收归天都军管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