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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八 高山流水 ...

  •   花不尽,柳无穷,应与我情同,王览回来了!

      他回来,问我的第一句话是:“有没有累着?”韦娘目光流转,和周围的侍女们一起笑着纷纷避开。王览不动声色的把手伸给我,我一握住他温热的手掌,他就微笑着把我拉到他的怀里。亲了我一下。我乖乖的依偎在他的胸膛,羞得眼皮都发重了。窗外的黄莺飞跃繁茂的花枝,好像在偷听屋内的缠绵倾诉。

      这天夜晚,我们在东宫小宴。华鉴容也在场。我和王览面对面坐在摆满菜肴的条几两面。华鉴容背靠着檀香木的凭栏,坐在中间。他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栏外的花园里,芙蓉月下妖娆,浅红色的新蕊,明媚的像要召唤回春天。王览还是一身简洁宽大的雪白布衣,东升的明月在他的面前,光芒不再。

      我不时去端详王览,好像今天才认识他一样。王览不知道怎么也不开口,就那么含情脉脉的和我对望。一阵百合花的熏香随风飘来,我都要醉了。

      “嗯哼。”是华鉴容的咳嗽声,我们这才发现,这熏香正是华鉴容不断扇动的扇子发出的。

      “陛下,相王,可否容许臣告退。”他谦恭地说。

      王览如梦初醒:“怎么,你还没有吃菜呢。”

      华鉴容笑着说:“夜色太美,看了就饱。”他合起扇子斜过头,望着王览。

      王览有点窘,正色说:“今夜邀你来,并不是让你看夜色的。你今天递过来的折子,我午后看了。”

      华鉴容坐直了:“相王以为如何?”

      王览并不回答他,只是问他:“这鱼你有没有尝过?”随着他的手指,我看到桌上的一大盘鲈鱼。金黄色的鱼肉上撒着细嫩的葱花。我今夜只顾着女儿心思,对桌上的菜肴根本没有留心过。

      华鉴容举起银筷子浅尝一口,此人是以美食家自居的。他轻笑:“淡了。”

      王览很开心的笑着说:“是淡了吗?我故意告诉御膳房的师傅这么做的。”

      华鉴容稍带惊讶的转动了一下他的头颈。

      王览继续说:“这条鱼可是陛下的御苑饲养的。从前周文王的时代,天子御苑里的鱼属于公有。现在,却是很少有人吃到了。在周代,刑法只用了三十年,就没有用了,因为那时候大家都把国看成‘家’。犯法的人少,可谓天下太平。今天可以说一草一木都归皇帝所有。皇帝的权威达到顶峰。可是野心家却那么多。为什么呢?因为在他们心里,国和家完全是两回事。天子御苑的鱼只属于在皇位上的那个人。你说,为了这种尝不到的美味。会不会有人涉险求取?”

      华鉴容看了我一眼,又回头对王览朗声说:“既然知道有人想要抓鱼,就该先下手制止。普天之下,每一个男人都是陛下的奴仆,每一个女人都是陛下的婢女。当仆人的要主人的东西。这种非份就是不忠不孝。”

      王览亲自给华鉴容斟了一杯酒。沉默良久,才说:“陛下今年还不足十三岁。先帝出师未捷驾崩以后,国家处于骚动中。在这样的时候,我们自己的根基不足却大开杀戮。说是屠灭野心家,是否会引火烧身?如果百年之后,有人说我糊涂。我一个人认了。”

      华鉴容反对说:“相王,何必……?”

      王览却带着淡淡笑容,把酒杯递到他的唇边:“鉴容。淮王之心,朝廷党争,地方贪污,北朝威胁。哪里是一年两年的事情?这政治,和烹鱼一样。浓不如淡,急不如缓,以不变制万动。才是王道。”

      我插言道:“览想说的,就是所谓仁者无敌吧。”

      王览点头:“陛下圣明。”身边只要有第三个人,他是不会称我“慧慧”的。

      华鉴容想了想,把酒欣然饮尽,爽朗的笑语:“鉴容少年浅薄,有些道理还是要相王点拨。”

      王览不以为然地摇头:“何来此说?你也有你的道理。其实不浓不淡,才是最佳的。我们这种人,心里的尺找不到那个折中。只好退而求其次。你比我聪明,将来许比我悟得快些。”

      我走到了王览的身边,靠着他坐下来。对王览身那侧的华鉴容说:“鉴容,爱人者,人恒爱之。淮王过于取巧,反而有伤于道。你是我们的结盟者,你不要忘记。”

      华鉴容长睫抖动,把手送给王览。他的手和衣,黑白分明。王览,大方的握住他的手。王览的手,与衣同色。我看着这两个人的交缠手指,心里有踏实的感动。好像心灵的潮水在月光下拍打着柔软的沙滩。

      此夜大家都心情开朗,星空朗照,我一时兴起。便招呼阿松:“去把我的琴拿来。等到放上了我的焦尾琴,我问华鉴容:“你还记得这琴吗?”他的眼睛一亮:“是那把‘大唐遗音’。”

      “不错。”我很高兴他一眼就看出我用的稀世名琴。对他笑道:“你不如用那把野王笛和我相和吧。”华鉴容擅长吹笛,有“笛王”之美誉。虽然他风流显贵,送他号的人有阿谀奉承之嫌,但是,说他的技艺为朝贵之首,也是不为过的。

      王览用手指的关节轻敲桌面:“好啊,好啊,大唐遗音加上野王笛,我有耳福了。”

      华鉴容不动,求救似地看他,黑曜石似大眼睛里流露出无辜的表情:“相王,我好久没有练习了,恐怕生疏的要出丑。”我嘻嘻偷笑,这是他的惯用手法。以前,他要求我母后什么,就会这么看着母后。没想到,一个在风流之都扬州花名满天飞的人,手段还那么老套?

      可惜王览不是女性,而且今晚没有平时心软。王览笑着,躲开他的视线:“我可不管。”

      华鉴容放弃挣扎,不出我所料,他一直把那笛子带在身上。他轻巧的取出笛子,讨我示下:“陛下,奏哪一曲好?”

      我调皮的娇笑,反问王览:“相王殿下,我们听您的吩咐吧。”

      王览大笑:“二位请奏一曲《出水莲》来听吧!”

      我和鉴容自幼一起练习,连彼此交换一个眼神都属于多余。他的清亮笛音毫无顾忌的先起,我拂动琴弦。天籁琴声云外笛。水光山色,天然去雕饰的出水莲花,开满了东宫的每一寸空气。

      一曲终结,我才和华鉴容对视一眼。又把目光一齐投向王览。他的脸,不正是出水的芙蓉,清雅动人吗?

      他击掌赞叹:“高山流水,不过如此吧。”

      “过奖,相王既然那么赞赏。给我们什么奖赏?”我问。

      王览给难住了,他先问华鉴容:“你想要什么?”

      华鉴容似乎也觉得有趣:“这个能不能以后再说?”

      王览用凤眼斜睨他一眼:“可以。不过,我们是朋友,你不能过份。”他就是斜睨别人,也有着温柔可亲的样子。

      华鉴容笑出声:“那个自然。”

      我等着王览问我。果然,他一直到华鉴容走了,我们坐在床上时才问我:“慧慧,你还想要什么呀?一切,不都是你的?”

      我勾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脸。他好奇怪,大热天里,皮肤清凉无汗。

      我说:“我要你明天早上陪着我睡到我起来。”

      他笑了,抚摸着我的脸蛋,半真半假的说:“怎么有这样的坏宝宝?教人偷懒,是不好的。”

      话虽这么说,第二天早上,他当然没有去成上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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