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安颂》岁暮青阳

7、第六章：帅府赴宴

　　警车停在王府东墙外，王雅矜谢绝了警员的好意坚持自己回府，她惊魂未定浑身发着颤，两米高的墙头任凭她怎么也翻上不去，最后没办法，她攥紧手心的冷汗从大门返还。
　　此刻繁星正守在院内晾晒衣物，看到她从二进门进来脸色惨白，慌了神急忙奔上前，握住她冰冷发颤的拳，“小姐！你怎么了？”
　　王雅矜看向她，镇定半分，平静的摇了摇头，“娘回来了吗？”
　　“还没呢？”繁星继而搂住她的肩，“小姐，你到底怎么了？”
　　“我……”她哽住，中街的乱象正在她脑中闪过，使她身上的鸡皮疙瘩悚然惊起。“给我一杯热茶！”
　　“好……好！”繁星急忙扶着她朝里走，朝西厢房喊道：“珍珠，端一杯热茶！”
　　“哎！来了！”
　　王雅矜在房中坐定，热茶送到她手上，她双手紧握着，霎时间觉得温暖许多。
　　繁星搬了椅子坐到她对面，“到底怎么了？”
　　王雅矜回过神来，看来南区还没收到消息，她沉一口气，“我刚刚去了中街，日军对游.行队伍进行了武力镇压。”
　　“什么！”繁星惊住！急忙站起身，扶住她的头，从上到下仔细查看，“那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她摇摇头，神态忧伤，“我只是不明白，奉天到底怎么了？”
　　“小姐！”繁星重新坐下，语重心长，“从甲午战争开始，东北就已经不太平了。”
　　她抬眼看见繁星沉静的眸，那里如一汪清泉般澄净，是啊！她静下来沉思，是什么让她以为奉天的宁静会是永恒，日军现在掌管南满铁路，驻扎在奉天外围，这一切的爆发都只是时间问题。

　　第二天，奉报发刊，“日军行径残暴，以毁坏商社为名，对庙街游.行群众进行武力镇压，致十死十二伤”！奉军政府当即发出强烈抗议，取消一切对日合作，并下达经济政策，禁止一切日商在东北境内活动。一夜之间，群情激愤，奉天百姓自发上街游.行，全力抵制日货。日本经济在东北地区面临全面瘫倒。
　　日本关东军政府对此状况焦头烂额，对日本大使馆总领事发布严厉通告，命他迅速解决此事。
　　总领事池田朝三愤恨至极，举起座机一把摔到地板上，发疯般吼道：“来人！马上逮捕藤原作二。”

　　奉军政府办公室内，张大帅抽着关东烟，看着外交部重新拟定的文书，他正在想着要不要趁此机会将日人彻底清出东北，思虑片刻后，他放弃了这个念头，这里面的牵连甚广，奉军又没做好万全准备，强行撕破脸，情况恐怕无法控制。

　　三日后，日方公开处决关东军商会会长藤原作二，表明王府偷袭案已调查清楚，皆由藤原作二一人所为。
　　而后日方与奉军政府进行谈判，三日后发布谈判文书，表示日方愿为庙街事件公开道歉并赔偿白银五万两，另一面要求奉天政府恢复日方在东北地区商贸活动，奉天政府只应允恢复部分商贸，并极大限制了日方在东北的开商建厂权利，日方无奈应允，此事由此告一段落。
　　半月后，奉天政府发布公告，宣布与奉天商会合作，成立官商合办“荣升钢铁股份有限公司”。正式开发王家铁矿。当天下午，为庆新公司成立，张大帅特发邀请函，宴请王府一家到帅府做客，顺便商量二人婚期。
　　王府一家盛装前往，由张树带路领进中院。
　　王雅矜默默跟在爹娘身后，一头长发微卷，半扎起半披散着，一身淡绿锦缎刺绣上衣配过膝裙，手上带着绿宝石手链，脸上画着淡妆。
　　在她印象中自己是第一次来这帅府，虽说不似皇家气派，但这庄重巍峨之气倒是浓重，张家一统东北，威名远扬，且不说婚姻之事，她倒是十分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张少帅”！
　　“伯父伯母，你们好！”
　　正思索间，一阵轻缓的男声响起，王雅矜回过神来，忍不住从爹娘身后偏出头来偷看。这就是……张少帅？
　　嗯！长得还不赖，眉宇之间浩然正气，身材健硕却不似武夫粗犷，相反的神态语意中总带着一丝淡淡的儒雅，还有这一身西装穿起来甚是精神，嘿嘿！她禁不住轻笑起来，在这之前，她竟以为张少帅会是一介莽夫之相，实在是浅薄，浅薄啊！
　　“小雅！”王夫人唤她，“还不快与张少帅问好。”
　　王雅矜怔的停住，笑容僵在脸上，张城安目光恰巧寻来，与她四目相对，眼神微挑。
　　“哎！”王雅矜回过神来，急忙从爹娘身后挪出身来，微扬起头，表情实打实的认真，豪气的伸出手来，“久仰张少帅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王小姐客气！”张城安伸出手来与她轻握，随即抽回将目光转向王老爷王夫人，“家父已经在宴厅等候，诸位请随我来。”
　　王老爷伸出手来，笑道：“贤侄，请带路！”
　　嗯！王雅矜跟在爹娘身后朝里走，左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右掌心，虎口连至掌心处皆有老茧，看样子常年握枪了没错。
　　张家宴厅倒不似庭院中式，相反的西洋色彩浓厚，水晶吊灯，理石瓷砖，各种西洋餐具摆件数不胜数，然而餐品也选择了正宗的西餐牛排，王雅矜坐在席间索然无味，她一直觉得这外国的牛排都不如娘做的孜然牛肉好吃。
　　餐已过半，张大帅与王老爷相聊甚欢，王夫人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聆听，时不时说上几句以示礼貌。
　　张城安坐在王雅矜对面，大抵是看出她兴致平平，于是道：“王小姐，饭菜是否不合胃口？”
　　她能承认饭菜不合胃口？当然不能！
　　“没有！”她一副“你怎么会如此认为”的神情，“我用的很好！”
　　“那就好！”张城安略微点点头，“如若王小姐不介意，不如我带你到院内转一转。”
　　这倒是个不错的建议，与其钉在这座位上像一只只会摆笑脸的瓷娃娃，她倒不如同这张少帅到这院中走一走，若是表现不好，张少帅不满意她，退了这门婚事岂不更好。
　　“好啊！”
　　然后张城安率先起身，微微欠身，“伯父伯母，您们慢用，我带王小姐出去转一转。”
　　“自然好！自然好！”王老爷高兴的连连点头，转头对张大帅说：“你看我们这些老顽固，光顾着自己聊天了，早就应该让孩子们单独聊聊。”
　　王雅矜也随之起身，“张伯父，您们慢用，我先出去了。”
　　“等等！”张大帅伸手叫住她，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黑漆木雕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纯白无暇的白玉镯，“这是当年城安娘亲最喜欢的陪嫁，我现在代替夫人将这镯子送给你，就算作她的一点心意。”
　　王雅矜走过去，恭敬的双手接过，“谢大帅及先夫人，雅矜定会好好收藏。”
　　“去吧！”张大帅神情温慈，“让城安带着你走一走。”
　　出了宴厅，王雅矜霎时觉得自由气息拂面，她急忙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欢脱的走下台阶。
　　张城安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灵动的背影轻轻笑了笑，“你不满意这桩亲事？”
　　王雅矜定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张城安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你知道？”
　　“为何不知！”张城安脱掉西装外套，搭在肘间，里面的白衬衫干净整洁，“你见我时毫无一丝语塞娇羞，说明你对我并无感觉。”
　　王雅矜无奈的耸了耸肩，“张少帅体察入微，我无可否认。”
　　随即，她将手中的木雕盒子递到他面前，“这玉镯既是先夫人心爱之物，我受之有愧，我既无心为张家儿媳，定不能亵渎了这尊贵心意。”
　　张城安紧盯着木雕盒子，并未伸手接过，“可我定会娶你！”
　　她诧了诧，“为何？”
　　张城安看向她漆黑的眸，“个中缘由，我想你应当清楚。”
　　“是！”她默了默，觉得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我王雅矜为护王府上下甘入帅府，自然也应当感谢帅府愿意出手相救。”
　　“张家不过是顺尽本分，称不上王小姐一句感谢。”
　　这张少帅倒是深明大义，不管怎么算，这对张家来说都不是笔赔钱买卖。
　　“这手镯王小姐尽管收下，不管何因，你都会是我张家明媒正娶的儿媳，不算愧对。”
　　王雅矜好好想了想，然后收回手，“冒昧一问，张少帅可有意中人？”
　　“并无！”张城安刚欲张口，便听到她宽心说道。
　　“那便好！如若你有意中人，我万万不会嫁入帅府，坏人良缘之事，决不可为。”
　　张城安想问的问题转为应答，随即笑了笑，“王小姐，尽可放心！”

　　回府之后已是夜幕，王老爷将张大帅差人算好的婚期告知王雅矜，就在下个月十五号，王雅矜回房掰开指头数了数，也不过只有二十几天的光景。
　　霎时间心里又堵又闷，可自己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既已决定嫁入帅府，那便好好想想以后的事，整日里郁郁寡欢根本毫无作用，更何况，女孩子总要嫁人，既嫁不到自己喜欢的人，那嫁给谁还不是一样，而且她心里并无喜欢之人，这样算来，这笔买卖除了让她失去一些自由之外，也并不亏。
　　王雅矜仰头躺在床上，枕着自己的手肘，细细回想白日与张少帅的对话，感觉张少帅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或许很多事情，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
　　于是她在心里细细盘算一番之后，换上夜衣跳出后窗翻出墙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