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喊你去喝汤》程蒿

7、第七章 南方朱雀（下）

　　南方朱雀并非指凤凰，二十八宿的南方七宿（井、贵、柳、星、张、翼、轸），其形象鸟，位于南方，属火，色赤，总称朱雀，亦名“朱鸟”。朱雀与青龙白虎一样，不过是执掌一方星宿的武官之名，凤伊伊还不是朱雀之时，朱雀一职并非由凤凰担当，更不是女子。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都曾换过，如今的四象与字面上的意思极其相像，其实不过是偶然。

　　凤伊伊记得青龙星君是东海龙王的掌上明珠，东海的青龙公主，名字叫做敖青粼。敖青粼的武功之高非是常人能够比拟，放眼全仙界也是翘楚，二人官职相当，脾性相投，感情甚是和睦。

　　如果说凤伊伊最擅长的法术，便是三昧真火；可要说起这位名誉天下的朱雀星君最不擅长的法术，那便是卜算了。点兵征战着实不怎么需要卜算，所谓兵者诡道也，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就算是算出来了，谁知道有没有被敌人加工过？是以，他们这做四象的卜算能力基本属于无法参赛的水平。

　　可是，如果事情能够再来一次的话，凤伊伊就算连一个火星都冒不出来，也要把卜算之术学个精通。

　　五百年前，凤伊伊一觉醒来，全身上下连一根红色的绒毛都不见了，她疑心是地府的孟婆，当时还是天上的司缘上仙干的，却苦于没有证据。其实她并不需要证据，倘若早知道这点，她躲过去不就好了么！

　　天晓得，她一年365天，360天睡在军营，就那么5天待在梧桐殿，连她爹娘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家……居然就被孟婆知道了。

　　其实，整个天庭就他们三司（司命、司姻、司缘）的卜算能力最好了……这是一场不公平的决斗！孟婆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还没露面，凤伊伊就输了，输得很惨。

　　凤伊伊与孟婆的冤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凤伊伊记得，那是五百年前的一个早晨，她正享用着晨露，将一粒竹米放入口中。那年竹花开了满山，一瞬湮灭，山上镇守的小凤凰曾言及那场景，洁白如雪，怎一个美字了得。是以，这年的竹米丰收，凤伊伊也不必用减肥的名头来节省粮食了，便多吃了些。

　　敖青粼便在这个时候拜访。

　　“她能有什么事？”凤伊伊想，正好腹中竹米又有些翻滚，便脱了青龙敖青粼同去后院散步。

　　凤凰一族的后花园可不是个花园，却是一个幻境，凤凰将春夏秋冬四季都放在了里面，闲时是算是个消遣；一旦敌军攻来，那便是护山大阵！

　　凤伊伊自然不能带敖青粼去各处观光，她想了想，觉得春那一边杨和风煦，又代表着青龙方位，大概敖青粼会喜欢，便将她引去了那处。这一年这个护山大阵维护的极好：东边一汪碧水清澈，垂柳倒映，柳絮伴着绯华在空中飞舞，浅粉色的桃花开出了早春的第一枚花苞。

　　“好安静！”敖青粼说道，她一向偏爱早春，这景色对极了她的胃口。

　　“不如青龙姐姐奏琴，妹妹和舞？”

　　凤伊伊提议。

　　敖青粼年长，法术也精进许多，闻言凭空变出一把古琴，琴尾墨黑一截已化作焦炭。凤凰一族能歌善舞，更通音律，如何认不出青龙手中名琴“焦尾”，微微惊讶之下却也不曾直言。

　　反倒是敖青粼叹了口气，轻轻试了音，说道：“本是要带‘绕梁’的，却被哥哥抢先拿了，焦尾也好，只是不太吉利。”

　　焦尾乃是烧焦了的梧桐树做的，对旁的种族还好些，可遇上凤凰，宛如烧了他们房子一般。却是不吉利的紧！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真是这“焦尾”的缘故，从那日起，凤伊伊便走上了背运。

　　一曲毕，法阵之中的景色也到了时辰。画面忽转，一阵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桃花凋零，柳絮飘散，柳枝上、桃枝上长出浓密的枝叶，不过是转眼一瞬便立刻换了颜色。青龙指尖滑下最后一道音符，剩下的便是雨打琴弦。雨滴轻重，渐渐迷失在这细密雨声之中。

　　青龙乃是水族，久违的一场大雨，与她不过是涤荡尘土，雨中的青龙清隽如同人类的少年。至于朱雀，大雨过境，再高贵的鸟儿也不过是一只鸟儿，如同落汤鸡一般蜷缩在树下，瑟瑟发抖。

　　所谓“高下立现”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我有一个哥哥，”青龙抬头，看着不远处缩成一团的朱雀，眼底藏着笑意，“哥哥前日去军营之中寻我，看见我与你在一处，他不便打扰。昨日我回家中，他与我说起你，我想着你我两家也算是世交，不如过些日子，让我哥哥登门拜访？你二人聊聊，做个朋友也是不错的，于你我两家也算多个助力！”

　　青龙星君其实年岁大了朱雀不少，生在上古，拿着人间大家闺秀的模样养大的，举手投足间皆是与朱雀她们几个不同的风情。

　　只是，当时的朱雀尚且不知晓，这青龙的笑容之中，竟会有那么多的内容。

　　“好啊，”朱雀向来性情豪爽，也知道青龙的哥哥赤龙殿下也是个风流才子，“先别来我家，我听闻近来人间极是热闹，我是不曾涉足，听闻东海在人间之畔，不如叫哥哥带我去人间玩一趟！”

　　青龙星君说起来，不过是个牵线搭桥的，于彼时还没有“红娘”这么个说法，倒是与司姻上仙差不了太多。朱雀说道这个份上，青龙自然也是知道自己的使命差不多是完成了，便飞回东海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哥哥。

　　千算万算，有时候缘分两个字，就是这样，像一团乱麻，偏偏想要理清楚，想要去剥离，也是难以抽身而退。

　　朱雀不知道，那敖泓年岁与孟婆相当，东海龙王曾以敖泓的婚约为偿，请求孟婆为其疗伤。

　　敖泓那样的性子，如何能容许自己娶一个连面也不曾见过的地府公主？

　　可是，即便敖泓再清楚人间，也不知道他与凤伊伊下凡的那日，恰逢七月十五，又名鬼节，鬼门关打开，无论是地府魂魄抑或是判官阎王……就连孟婆，都会在那日与父亲与妹妹混在人群之中。

　　敖泓不曾见过孟婆，不是不曾见过，而是那时他重伤，尚在昏迷之中。他昏迷了三年，那三年孟婆与他朝夕相对。对于敖泓的婚约，她本不在意，那时的婚约是两位老人说好的，她只是想治好敖泓，仅此而已。老龙王迟早会退位，无论是敖青粼还是敖泓做了东海的王，而她本来也该成为下一位秦广王，到时二人婚约再解开便是。

　　那日七月十五，离中秋佳节只有一月，天上的那轮月亮却是一样的明亮。蒋公主，便是孟婆的妹妹，拖着姐姐在鬼市之中闲逛，将父亲晾在一边。大抵没娘的孩子都要亲近姐姐一些，蒋公主将姐姐带到一边，小心给她看自己手中的一小团鬼火，说道：“刚刚捉到的一个魂魄，是个还未出生便胎死腹中的小狗，我能养么？”

　　孟婆看着妹妹眼底的渴望，手掌覆在妹妹头上。孟婆叹了口气，这些年她在天庭任职，到底是冷落了妹妹，可是养这样的魂魄，爹爹是绝对不会允许。

　　“可是，它如果养在你身边，就没有转世的机会了。”

　　“我会好好养着他的，就像它已经出生过了，长大了。它会有一个很好的主人，我会当一个很好的主人，不让它被别的狗欺负，无论是二郎神的哮天犬还是地藏王的谛听，我都不会让它受伤！”

　　看着妹妹这样的执着，孟婆到底是屈服了。

　　……

　　朱雀与敖泓到的时候，月上中天，鬼市正是热闹。

　　孟婆与蒋公主正在茶摊上喝茶，孟婆正教着蒋公主如何将魂魄缩小放在袖中，这样日后小狗长大，蒋公主也可以好好将它藏起来。然而缘分就是那么巧，敖泓也来到这茶摊之中，身后孟婆点下的茶点极是诱人，甜香气息不住往朱雀鼻腔中钻，引得朱雀口水直流。

　　“小二，后面那桌上的茶点给我们上一份！”

　　敖泓大抵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抬杠，便是处处与那人一样。

　　听到这话，蒋公主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孟婆轻声宽慰她。

　　“茶也要一份一样的！”这时，朱雀又补充一句。

　　妈的！忍不了了！

　　蒋公主拍案而起，将朱雀那桌整个掀翻，恶狠狠盯着这二人：“你这呆鸟，好没意思，抢了我姐姐的男人，还要抢我的茶点！你们凤凰就是这么不要脸的么！”原来，心细的蒋公主早已发觉朱雀身边的男子便是敖泓。

　　孟婆拦着蒋公主，她与敖泓的婚约不过是迟早要翻篇的约定，早翻迟翻早晚都要翻。今日敖泓带个朱雀，大不了明日她在司姻或是司命之中挑一个闹一段绯闻，也算是两不相欠，听闻地府新招募的黑白无常面相长得极是不错，这些都是可以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