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若北辰》路忱

2、第 2 章

　　“所以，你连当事人的一根毛都没见到！”
　　“嗯嗯，我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没见到。”北纯觉得“毛”似乎有些不妥，于是重复性地回答，小心翼翼地纠正郁凌的错误。
　　郁凌显然没有意识到好友纠正的点，恨铁不成钢地哀叹道：“你真给我丢脸，怎么这点儿事都办不利索！”
　　“嘿嘿，所以这不向你取经来了嘛。”北纯抓抓脑后的头发嬉皮笑脸，谄媚之心溢于言表。
　　这招果然奏效，郁凌立马一副“你很有眼光”的表情，爽快地打算支招。
　　“谁在底下嘀嘀咕咕，开班会也讲话，无视我这个辅导员是吧！”两道激光射过来，一招毙命，“郁凌，你听到我刚才强调的事了么？”
　　北纯心中大呼不妙，却见身旁的少女不慌不忙，“当然，您的话我都好好听着呢。您刚才在说和Q大进行网球联赛的事嘛。”郁凌回答得顺畅，笑得一脸天真无邪。
　　辅导员愣了愣，点点头：“没错，你坐下吧。”似乎是有些伤了面子，于是又加上一句，“因为其他三个年级有别的安排，所以需要咱们大四帮忙。郁凌你，还有北纯，明天上午就去Q大，帮忙打理队服和杂物。”
　　这又算哪门晴天霹雳……北纯有些晕晕的，扭头看着一脸淡然的好友，被看的人也不回头，只慢吞吞地吐出一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可我还要去催稿啊，还有，刚才要说的妙招到底是什么？北纯想问，却在辅导员愤然的目光里硬生生地咽回了肚里。正这样郁闷着，又听好友勇敢的声音再次传来：“话说刚才我想到的绝招……”声音明显变得底气不足，“我给忘记了。”

　　北纯怎么也想不通，都快期末了，两校为什么要搞这么费时费力又费钱的网球联赛。郁凌倒是开心不已，对于即将开启的男校一日游表示期待值爆表。其实也是了，北纯所在的大学属于偏艺术类，放眼一望，基本都是女生。而Q大，理科出众的大学，男生自然不会少。郁凌一点儿不把这当作惩罚，反倒窃喜，像是准备联谊一样把自己好好打扮得花枝招展。
　　今天的阳光依然炽烈。终于从拥挤的地铁站出来，北纯压了压头上的棒球帽，光线太强，刘海儿都快要湿透，这让她有点小小的烦躁。好在郁凌热情度高，提前问好了路线，省去了不必要的弯路。直到走进Q大的树荫里，北纯的燥热才得到了些许安抚。
　　“北纯你看，好像是宣传栏吧，有今天的联赛的海报呢，我们学院队伍的队员名字也都在。”
　　北纯也凑过去看，确实，好多熟悉的名字。
　　“也就是说，下午的比赛，璟言学长也在？”一个路过的女生问着旁边的同伴。
　　“对啊，也是奇怪，学长大四了居然会答应参加。”
　　“管他那么多，趁璟言学长还没毕业，多看几眼才是真理。”
　　“说的也是，那下午一起去吧。”
　　“这璟言学长貌似是个人物嘛。”郁凌听完两个女生的对话，双眼扫视着宣传栏里的海报，“哦，真的有哎，这应该是他的全名吧，顾璟言。”

　　整理好队服和其他杂物，离比赛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北纯有些心浮气躁起来。若是真要等到比赛结束，时间怕是有些晚了，她的催稿对象会不会嫌烦而又将她拒之门外？
　　“阿凌，我去趟卫生间。”北纯拍拍好友的肩膀，好友却是只是点点头，连眼神都没给一个，目光停在馆内的男队员身上收不回来。
　　偌大的体育馆内，北纯有些转向，本想偷溜出去，却走走停停真的到了卫生间的门口。反正整理东西手也沾了尘土，正好进去洗洗手。谁知刚迈进去，一个黑影也跟着闪了进来。北纯定神一看，居然是纸巾帅哥……
　　“垃圾桶，别叫！有人过来就说没有看到我，我有苦衷，帮我！”他的金发因为汗水有些浸湿了，倒将白皙的脸衬得愈发水嫩。
　　北纯挑眉扶额：“我凭什么？”但是转念一想，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让我见到你的邻居。”
　　金发少年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好。”
　　北纯得意地笑了，然后闪出女厕的门，却正碰上从旁边退出的满头大汗的男生。男生看起来精疲力尽又可怜巴巴，“请问，有没有见过璟言学长？”
　　原来，纸巾帅哥叫就是那个“人物”……
　　“哦，看到了，跑得很快，经过这里去那边了。”北纯用一副“我真的看见了”的表情欺骗了面前貌似已经体力见底的孩子。
　　“啊，谢谢！”
　　看着男生跑远的身影，北纯敲敲厕所门，示意里面的人可以出来了。
　　“这帮人，还真是执着。”金发少年不满地嘟哝着走出来，然后拨了拨微前额微湿的碎发，对着北纯笑得灿烂，“呐，我叫顾璟言。”
　　真是令人难忘的自我介绍。在女厕门口做自我介绍的，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了。哦不，应该是不会有第三个了……
　　“嗯，宋北纯。”

　　在了解到顾璟言与自己拥有同样阶段目标之后，北纯毅然决然地理解了他关于”被硬要求上比赛，但不愿屈服于老师的威逼利诱和学院的先斩后奏，而是为了维护真正的自我，所以选择落跑”的不体面的言论。然后又给郁凌发了条“我要去完成天降给我的真正大任了。辅导员找我你就看着编吧”的短信，接着在顾璟言的带领下，成功溜出了Q大。
　　“你太阴险了。”顾璟言有些懊恼地看着北纯，“居然趁人之危。”
　　北纯也不反驳，只是望着公车窗外的掠过的翠柳轻轻地笑。
　　“但仔细想想，总觉得答应你的这条件，不像是在帮你。”顾璟言顿了顿，“所以呀我说，你还是放弃吧。”
　　北纯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少年，长长的帽檐下，眼里是幽幽的黑，嘴角却笑得明亮：“呐，你以为我是你让我放弃，我就会放弃的人么？”

　　已经在附近徘徊了近三十分钟，顾璟言告诉她，七点钟的时候，也就是三十分钟之后，房门会开，那时进去就可以了。
　　夏日的白天很长，但这里的树很多，似乎天色也暗得早了，空气也变得凉了。北纯等得有些心乱，便摘下棒球帽，放下长发。仿佛被头发搂着肩膀一般，北纯觉得心静不少。时间刚好，北纯踩着杨树叶的影子，小心地去拉昨天敲拍许久都没有打开的木门。门真的被打开了，并且发出细微的响声。那一瞬间，北纯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漏掉一拍，转瞬即逝地喘不过气来。屋子里暗暗的，不止一层，连二层好像都没有掌灯。适应了屋里的亮度后，北纯仔细地看了看大厅，主人，应该在二层吧。于是走上左手边的旋梯。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突兀的声音响起。与顾璟言的嗓音不同，这声音，就像是冬天落雪后的空气，透着淡淡的冷漠。
　　对面的上方，浅浅弱弱的落日阳光勾勒出那人的轮廓，站着的身影清瘦孤冷，看不清相貌，甚至看不清发色。那身影与自己的距离只是半个旋梯，可北纯却觉得好像隔了几个世纪。
　　一阵沉默。那身影许久未动，却是终于忍不住开口：“不管你是谁，请你出去，现在，马上。”说完这句话，他转过了身，走了几步又停下，“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好多遍。”然后走进二层的一个房间，关上了门。
　　仿佛中了蛊一般，北纯慢慢地倒退着走下旋梯，迟疑了片刻，终是推开了木门。她感觉大脑好像突然不能思考一样，却又找不到理由。自己应该追上去，说明来意，死乞白赖地求他交稿才对，可是刚才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北纯觉得自己的表现实在糟透了，扯了扯微卷的长发，还是决定明天见见林姐再说。
　　“果然还是没有亮灯啊。”漆黑房屋毗邻的另一座房子里，灯火通明。金发少年站在阁楼的窗前，望着已经走远的长发少女，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可是阿辰，好像，确实是有什么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