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之不哀歌》忽然想吃糖不甩

43、男女之别

　　话说楚家兄妹自觉犯错了，就跑到大院子里头来见自家阿公。
　　楚忠信挑挑眉毛坐下，端起茶杯：“一看这样子就知道你们又犯错了，说说吧，怎么了。”
　　“回阿公的话。”楚玥小声开口：“阿玥不知道家里的规矩……一不小心造了一件东西。”
　　“嗯，造东西？”老爷子皱眉，眯眼：“拿来看看，破了什么规矩了。”
　　“……弩箭。”
　　“你做了弩箭？“楚忠信惊讶，一时抬高了嗓音，匆忙起身，不小心甚至带翻了茶杯。结果，掀开那半匹红绸，露出来的东西，才真的惊艳了老爷子的眼睛。
　　所谓神臂弩，又称神臂弓，是宋神宗时期的一个西夏人李宏发明的，弓身长三尺三，弦长二尺五，射程远达三百四十多步，号称其他器械都及不上，成为宋军弩手的制式兵器之一，可以由一个人发射，若是想的话，也可以做成连弩，由多人发射，威力之大，可穿透重甲。但是楚玥并没有那么好的条件，就只能做了一个稍微缩小的版本，威力上头估计也有所降低，但是因为二姑娘知道这世上原有瞄准镜这种东西，所以在弩上加了两个用水晶磨成的片儿，还画了十字线。
　　楚忠信眯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散发出寒气的东西，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好一会儿才逐渐平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坐回凳子上，道：“谁教你的这些？”声音微颤，显然是不敢置信。
　　“回阿公，没人教我。”楚玥低着个脑袋。
　　“放屁，没人教你你能做出来这种东西。”楚忠信啪一声拍在桌子上，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老爷子很少说脏话的。
　　楚琳一看不好，赶紧抱大腿：“阿公不要生气，别气坏了身子。”
　　“说，给我说实话。”
　　楚玥皱眉，觉得不出杀手锏可能今天就要闹大了……于是，二姑娘一抹眼睛，哭了起来：“阿……阿玥真的是自己想的，没有人教，是偷看了唐先生的书……”
　　楚琳一看强悍如自家妹子居然开始梨花带雨，不由得悚然一惊，鸡皮疙瘩爆满，纠结着表情低下了头。
　　楚忠信也是吓了一跳，手一抖，碰歪了案上的卷轴：“你你你……你哭什么呀……”
　　楚琳暗笑一声——老爷子声音都抖了。
　　“你说你在唐先生那里看到了书，什么书？”
　　“好像您书房也有的，就是前朝那本兵器谱。”
　　“前朝那本？那上面没有这玩意儿啊，只有当年那种连弩。”
　　“那我……就是看了那个的设计图，然后就想到了……”二姑娘脑门低得更低了，简直要贴到地面上去。
　　此时的老爷子和三爷心里头都有了一种想法：尼玛，这丫头快嫁不出了，这样的聪明才智，如果不能为皇家所用，那就成了忌讳了。
　　于是老爷子当即拍案：“把知道这事情的人的嘴巴都捂紧了，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顿了顿，“你们两个也一样。”
　　楚玥一惊，抬头：“阿公是说，这东西不能用么？“
　　楚忠信摸着胡子看她：“你要是还想嫁人，就把嘴巴守得牢牢地，一辈子也不许再做这样的事情。“
　　老爷子话音一落，二姑娘就觉得心口一疼，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家阿公和哥哥，只无奈，连楚琳也回避了她的视线……本来三爷就知道如果这把弩的事情传了出去，他妹妹除了皇家，就再也嫁不出去了，而皇家还剩下谁呢？傅昭仪的儿子么？未免受太子忌讳。
　　“我会把这件东西入库藏起来……你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楚忠信伸手要抱那弩箭。
　　然而楚玥却倏一下蹿了起来，死死压住：“不，这是我的。”
　　“放在你那里，被人看见了又如何。”楚忠信皱眉。
　　谁料二姑娘却冷笑一声：“阿公未免太看不起我，连这样的东西也能做出来，我若想藏什么，谁还能动它分毫？”小丫头冷了眼神，默默看了老爷子一眼，然后一声不吭地抱起东西，东倒西歪地走了。
　　楚琳看一眼自家阿公，道：“我去追她。”
　　“……随她吧，她愿意拿走就拿走，你去帮她抱着，那东西太重，真的太重，重到连咱们这样人家也未必承受得起。“老爷子坐回凳子上，自己倒了杯茶，开始发呆，等楚琳走远了才又默默叹了一句：“藏不住的，有这样的本事，怎么藏得住，倒不如拿出来，还算个光明磊落……只是，怎么就是个丫头呢？”
　　楚玥因抱着东西，所以走的很慢，直到楚琳跑过来抱走了那弩箭，还有些失神。
　　“阿兄……是因为我是个女孩子么，若我是个男孩子，是不是就不用这样躲躲藏藏的，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去匠作监，给皇上造东西？”
　　“你不要想太多，阿公是族长，要为咱们这个家着想。”
　　“那难道就不能说是你做的么？也不至于让它就这么落了灰尘。”
　　“无其能便不称其言，我没本事做出这样的东西，若是冒认了，将来倒霉的是自己。”
　　“真可惜……”
　　“别难过……这是送我的东西，我都还没难过呢。”
　　“这件是送不成了，你还想要什么？”楚玥扒拉着楚琳粘到脸上的头发，然后拿出帕子给他擦汗。
　　少年微微柔和了眼神：“我不缺什么，等你今天挑完人，咱们去骑马吧。“
　　楚玥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笑道：“好啊，等太阳稍微下去一些。”
　　早晨阳光正好，楚忠信远远地看着走开的二人，嘴角挤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这孩子，将来要怎么办呢？放她嫁给谁，我都不能放心啊。”
　　看微风吹起一高一矮两个人的头发，老爷子隐隐约约想起了已经去世的元孝太后，依稀仿佛，七十年前，也曾是这般模样，牵着彼此的手，守护着彼此的人生。只可惜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亦不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他们这代人，这一生极其的幸运，又极其的不幸，尝过所有的荣华富贵，看尽了一切的兴衰荣辱，却到了很老很老的时候才能明白，一切都是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老爷子忽觉得有些乏了，就想清醒清醒，然后就跑到了唐素那里，把还没睡醒的老先生从被窝里头拉出来：“快来陪老子下棋。”
　　唐素看着眼前生龙活虎的老头儿，也是无奈，只好慢腾腾地爬起来，换上衣服又洗漱干净：“你今儿又是怎么了。“
　　楚忠信看他一眼，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摆好了棋盘。唐素挑眉，也没顾得上吃早饭，就和老爷子杀开了。他们两个从年少时候便相识，又因为华严丰的关系而相知……如今到了这样年岁，有些话不用说，棋盘上走两步也能稍微明白一些。
　　唐晖远远地看着两个老爷子相爱相杀，疑惑地去厨房拿了个包子吃。别院的树很多，尤其是唐素的院子，种了各种各样名贵的花草，阳光穿过重重障碍细细碎碎地透进来打在二人身上，颇有一些不真实。
　　俩老头儿杀了整整一上午，直到都累了，才叫人把棋盘撤下去，靠在走廊上休息。
　　“你知不知道我孙女儿真的很不得了啊。”
　　“我知道啊，那是我徒弟，还有人比我更了解么？”
　　“那可是一个下得了狠手杀人的丫头。”楚忠信语气哀哀。
　　“我还当那事儿你没看出来呢。”
　　“我纵不懂多少医术，却在前朝混过几十年，小丫头的伎俩要总也看不出来，岂不是对不起我这丞相的威名。”
　　“小丫头用药精细，你们家那个供奉道行不够，所以没看出来。”唐素老老实实说。
　　“也怪阿顾性子太好，把自家相公宠上了天，才让女儿看不过去，下了杀手。”
　　“死掉的那个叫什么？”
　　“阿扈……留下一个小子。”
　　“你不怕阿玥伤了阴鸷，来世投不到好胎。”
　　“谁敢说自己手上就是干净的，我杀过的人也是不计其数了，阿玥好歹还救过人，两相抵消，阎王爷又不是傻子。”楚忠信翻了个身，留下一个后脑勺给唐素。
　　“你这会儿骂阎王爷，当心遭报应。”
　　唐夫人看两个人聊得开心，这天气也不至于着凉，便不令人管他们，自己往顾氏那里去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