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之不哀歌》忽然想吃糖不甩

4、傻小子进宫

　　那天寿宴结束后，楚琳被楚培吊起来狠狠揍了两个时辰，浑身都打上了红印子。
　　顾氏有心阻止，但是看着另一边老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家孙子，心就灰了下去。
　　的确，皇上忽然喊你说话，我们没给你事先说好，也没想到他会叫你去陪皇四子习武，可特么但凡你有些脑子，你就该知道这事不能应下来，你知不知道朝上刚吵完架呀，你知不知道太子如今身子不好，跟当年那一位灵素太子……有多像啊，你个混球嘿，不知道要顾及自家人呐。
　　楚琳死活不肯松口，他虽然赞同太子主战，却看不上太子那个娇滴滴样子，也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楚家百多年根基不是说着玩儿的，谁也动不了自家人，那我想跟着苏老将军学着打仗有什么不好，你们这群愚蠢的凡人。
　　打儿子是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是在楚培小院子里头打的，老爷子看了会也就走了。楚太仆最后自己也打累了，看儿子还是一副死犟死犟的样子，只好收收鞭子，回书房歇着去了，身边自有美人相伴。
　　顾氏看着一脸青肿的儿子，心里疼得厉害，叫人把他小心解开，送到自己房里去上药。
　　康瑶发誓她绝对没有想要偷看自家哥哥的裸体……可一不小心还是看到了——小小少年的身上一道又一道的红痕，以及光溜溜的屁股。
　　唉妈，楚培真是亲爹啊，不是亲爹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呢？康瑶心中腹诽，身为医生要悬壶济世悲天悯人的心情呼呼就冒了出来，再一抻手，依旧好小一只……抽抽鼻子，要不还是睡觉吧，睡觉长得快。
　　第二天上朝，楚培跟皇帝打了个申请，说是自家儿子准备东西还要几天，等过些日子再来跟四皇子上课。皇帝自然是应允的。楚培露出个眼角看看太子，太子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愣是一句话没说，力图ｈｏｌｄ住太子爷的风范。
　　楚琳被打了，这几日不好挪动，康瑶时不时跟着顾氏去看他，趁着顾氏不注意的时候，就喜欢戳他。小伙子一戳一动，不戳不动，实在是很有萌点。楚琳无奈回头看着缩在自己胳肢窝里头的团子：“你看着阿兄挨打是不是高兴了？＂
　　康瑶鬼鬼祟祟往周围看了一圈儿，顾氏坐得远远的，侍女们也站在帘子边上——她刚刚装睡来着，大家都信以为真了。
　　楚琳心想，这丫头看着也太聪明了些，居然知道装睡，不想一转脸，好大一泡口水迎面而来——团子鼓了鼓嘴巴，做出了一个嘴型，喷出好多口水。
　　楚琳微微张大了嘴巴，也压低了声音：“你这是在叫我阿兄吗？“
　　康瑶沉默，撅撅屁股，缩到了自己的小被子里面，打算真的睡一会。楚琳却不想放她去睡觉，悄悄把被子掀起一角，埋了个大脑袋进去：“阿玥再叫一声嘛。“
　　阿玥？
　　哦，她现在是楚玥了呐……皇帝亲自取了名字，老爷子还开了祠堂记了族谱，算是定下来了。莫名一心酸，老子想家了，老子……怎么就成了楚玥了呢，您那怕叫个楚瑶呢——不行，二房有个庶出的姑娘叫了这名儿了。
　　看着上面凑过来的大头，楚玥姑娘狠狠掐了一下过去，可惜十个月大的婴儿的力气可以忽略不计，楚琳此时此刻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自家妹子会叫哥哥了，感觉真好。
　　摸摸身结了痂的伤口，楚琳心里还是略惭愧的，自己确实是考虑得不周全了，可是阿爹看着生气……内心里未必没有动摇的意思。
　　“阿玥，阿玥，快点儿长大吧，阿兄好带你去骑马，带你吃糖葫芦，还有等你周岁的时候送你好玩儿的东西，那可是阿兄亲手做的。等你长大了，也能给爹爹娘亲解愁了的时候，阿兄就能去远一些的地方啦……阿兄会当大英雄，会一辈子保护咱们阿玥，以后骑着大马送你上花轿。“
　　接受了新名字的楚玥同学默默听着，并不回应。她捏着自家阿兄的手指头对比着大小，竟然慢慢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安稳。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回到了顾氏的房里，阿佟轻轻晃着她的摇床，嘴里轻轻唱着舒缓的调子。
　　“咱们小二娘醒啦，娘子去前头伺候老相公吃饭去啦，过会儿就回来啦，咱们小二娘也饿了吧？“
　　楚玥其实想表示自己不饿的，可惜嘴拙，只好顺其自然。吃了晚饭，咂巴咂吧嘴巴，伸手按住跳动的眼角，她颤颤巍巍地扶着床角，想要起来走一走，你说好歹都会说话了，还能不学走路么？
　　想那还没穿越的当年，家里三个老兵，个个身手矫健，自己自然也是不差的，跟着老爷子学得那都是战场上拼杀下来的招式，这会儿居然腿软的不会走路了……做人太失败。
　　阿佟也不阻止她，她总说照料这个小娘子真是份上好的差事，说话也早，还能自己学着跑，真是聪明到了顶了，将来必有大造化。只不过这时候，谁也没想到，十多年后的将来，那会是多么盛大的一场造化。
　　顾氏一回来，看到的就是小丫头满头大汗学走路的样子，小脚丫子一跺一跺，小屁股一撅一撅的，甚萌。
　　楚培也紧跟着进来了，他好些日子没来老婆房里了，那一厢的姨娘总是新鲜可人疼的嘛。今儿忽然一想，小闺女好几天没见着爹了，不会不认识了吧，结果一进来就看见了十分勤奋的闺女。
　　锻炼了一刻钟的福厚姑娘心情甚好，赏了爹妈一人一个露齿笑，牙还没长全呢。
　　“阿凉好。“这是在叫顾氏呢，因为牙齿漏风，所以不太标准。顾氏乐呵呵的，把团子从摇床上抱了起来。阿佟也识相地退了下去，只留下他们一家三口，这一位可是半个月没来咱们娘子房间里头了，今儿也不知道呆多久呢。
　　“阿玥喊了阿娘，怎么不喊阿爹啊？“楚培腆着个脸，跟闺女卖萌，看着挺丑的。
　　楚玥真不想理他，但是看在顾氏的面子上只好挪动一下尊贵的臀部，转向这位名义上的亲爹，然后拱起一双肉呼呼的爪子：“阿爹辛苦……。“
　　这话顾氏这两天才教了她，说一说也不至于吓到人，只是楚培却没听到过，心里好一阵儿讶异。
　　顾氏心里不无得意，人到中年，得了这么个贴心的小棉袄，可以养在身边十好几年，教她认字，教她针线，给她打扮，给她攒嫁妆，送她出嫁，看她家业兴旺……日子就这么着，慢慢也就过去了，即使丈夫心不在了，自己也是好的。
　　楚培到底还是没有歇在顾氏的房里，他去书房坐了一会儿，就去阿扈那里睡了。
　　楚玥看在眼里，心中又冷了几分，她倒是希望顾氏能强势一些，这年头不允许丈夫纳妾的女人也不是没有，闵鸢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啊。丞相萧崇安这辈子就闵鸢一个女人，她给他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如今到老，彼此相伴也是羡煞旁人。再有，专情的男人也是很多的嘛，最常见的不就是楚忠信？老爷子四十岁上下就没了老妻，多少人都劝他再娶，凭着他的身份和条件，想要什么样的没有呢？但是，老爷子就是没娶，按他的说法，儿子也有了，做什么又去糟蹋人家姑娘。他老神在在就这么磨叽了三十年。就连皇帝也想过要送他美人来着，都被打回去了。老爷子指着华老二的鼻子道：“有给长辈送老婆的吗？”
　　抱着顾氏的脖子，楚玥缩了缩，又往床上滚去，为了安抚这位娘亲，她不得不放下架子：“阿凉，阿凉……“
　　顾氏将她捞起来，一下一下抚着小姑娘软软的头发和肉呼呼的后背，一面又叫阿琼烧了温热的水给她洗澡。
　　一边洗一边唠叨：“你阿兄再过两日身上伤口好了，就要进宫去陪四皇子了，我听说那一位过些日子就要封王了，虽还不至于出宫建府，却也着实有了些分量。皇后娘娘也不好做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旁边并没有别人，侍女都在外间等着呢，然而又自嘲地笑一笑，小丫头再聪明，也不会听得懂这些，可自己当初又是怎么叫猪油蒙了心，居然想到跟皇帝一样的法子？
　　小一刻钟，楚玥湿淋淋地被捞出来，裹进了毛茸茸的毯子里头打滚，揉干了几缕软软的头发又悄悄坐起来，就看见顾氏亲自拿了里衣来给自己换上。娘亲做到这份上，真是不容易。楚玥相当配合地叉起胳膊，穿上小褂子，又撅起屁股，穿上小裤衩，然后脑袋在顾氏怀里扭了扭，喊了好几声阿娘，滚去睡。
　　顾氏帮她掖好被角，让人抬了热水进来，自去洗漱，又拆了头发，安心地躺到床上，抱着小姑娘，想着很多事情，逐渐睡去。
　　大半夜的，丞相府一片安逸，唯有那一位三郎的房间格外敞亮，楚琳跟个猴儿似的，躺了这好几天，偏偏晚上死活睡不下去了，反而跳将起来，到院子里头打了一套拳。
　　伺候的小厮，名叫牛小宝的，一面硬着张脸看着自家少爷，一面又觉得周公老爷怎么这么讨厌一直在人眼前转悠。
　　好容易活动出一身汗，楚琳松了口气，往榻上打了个滚儿，叫小宝把柜子第三层的那个大匣子拿过来。
　　打开瞧瞧，是个没什么装饰的陶泥茶壶，做得不算是太精致，但是看得出是下了苦功夫的。
　　“小宝，你妹妹几岁了。”
　　“回少爷，上个月刚刚四岁了。”
　　“小姑娘都喜欢什么样子的花儿呐？”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小姑娘家家，喜欢的都该是鲜亮的颜色吧。”
　　“可是我看阿玥就不一样，她看着圣人的袍子的时候，感觉特别嫌弃，那不是鲜亮的么？”
　　“咱们小二娘才多大呀，许是还不大分得清楚呢。”
　　“你见过像她那么小就会说话的孩子么，我倒是宁可相信她什么都明白……你去把我上个月从大哥那里抢来的梅花图拿过来，我看看样子。”
　　牛小宝默默叹气，默默跑去拿了梅花图。
　　楚琳看他一副困倦的样子，略有点过意不去：”行啦，你把那大蜡烛给我点上，然后去睡吧，我这几天睡得多了些，今儿倒是不困。“
　　”爷还是早点睡吧，养不好精神，怎么进宫呢？“
　　”要你操心，快滚去睡。“
　　牛小宝也不再劝，揉揉眼睛，往外间走去，门缝儿外头有一丝儿寒风吹进来——冬天也离得不太远了，咱们小二娘是元旦的生日呢，那可是普天同庆的好日子。
　　太阳公公静悄悄地来——楚忠信依旧是这家里起的最早的主子，人老了，觉也少，他还没有媳妇，床上没个暖被窝的，干脆起床绕着院子溜达两圈儿，然后泡壶热茶，吃小厨房送来的早饭，小日子也很舒坦。
　　往日里一家三老头儿，结伴上朝去，今天出了点差错，没一块儿去。
　　顾氏起的也不晚，她这么多年都是跟着楚培一道儿的，虽说最近不需要她伺候了，却也还是要早起照应着老爷子的早饭和院子里七七八八。
　　当家人苦，楚家三郎也苦，他一大早又被亲爹给踹了，这回还被俩哥哥给围观了，虽说上回也有围观的，那毕竟是长辈么，这回是真丢脸。
　　楚小哥不禁抬了抬嗓子：“阿爹倒是真忠心，这么看重太子殿下，怎么又不主战呢？”
　　楚培好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一只尔康手伸出来对着儿子颤啊颤啊——你真是我亲儿子呀，我养你有什么用？一面又狠狠看了顾氏一眼，那意思，你教的好儿子，没的败坏了我楚家名声。
　　顾氏心里委屈，然而她不大懂这些，又插不上口，只好回院子里生闷气，见着人的时候，还逼着自己拿出主母的气度，免得被人小瞧了去。
　　楚忠信也知道了，出人意料的是，这一回他倒是安慰了楚琳两句，看得楚太仆瞪大眼睛：“阿爹，他这副样子，我怎么好叫他进宫。”
　　楚忠信也是脾气上来了，他抬脚踹了自家儿子：“我呸，你活了这么些年，居然还没有自己儿子看得通透。自己琢磨去，咱们家是要做纯臣的吗，要是那样，我何必打什么天下？”
　　说着，撂下儿子，坐上一乘小牛车，往皇宫赶过去。
　　楚太仆也青着一张老脸，头也不回上朝去了。
　　皇帝和太子还在冷战，眼睛不是眼睛，嘴不是嘴的，气氛尤其诡异。
　　关键是皇帝还欠揍一样的又问起了楚琳的事情。
　　“你们家三郎事情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吧，明天也是时候进宫来了，我阿昭可是等了很久了，我看他们也会投缘的，都是有身份的好孩子。”
　　楚培不敢顶嘴，他只有对自己儿子才硬气：“是，一应事务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明日还要多劳动苏老将军了。”说着，朝右前方一位花白胡子的老爷子弯了弯老腰。
　　苏长胤很干脆地抱了个拳：“老夫也就会这些个，小郎君不要嫌弃才好。”
　　他比楚忠信小不了几岁，看着却要年轻好些，许是武艺好，所以身子骨也好，真不知道同样年岁的南老将军怎么没应了这一点。
　　华康看着苏长胤，心里也是很满意，这一位也是他战场的师傅，虽比不得闵鹇那样的世家子风度翩翩，却很有些坚韧不拔。
　　这一回的朝会上，皇帝正式提出了希望楚璋尚□□的意思，坏老头儿一边说还一边瞟着太子，看见他眼睛沉下去就有些不高兴。楚家那是我肱骨之臣，还是你祖母的娘家，你做一副鬼样子给谁看？
　　其实太子也难做，他老人家如今好有二十三岁了，却还是难以在朝政上抓到实权。太子上头有个哥哥，鲁王，乃是陆德妃的儿子，前几年就封王建府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了。德妃陆氏乃是廷尉陆始延的幼女，年轻时颇得华康欢心，如今年纪大了，虽不再承宠，却是很受敬重的，娘家实力也又不容小觑，毕竟陆始延年轻时候也在高祖帐下呆过许久呢。条条框框之下，鲁王不管有什么动作，太子的小心脏都要抖上一抖，生怕这位身强体健的哥哥抢了自己的位置。
　　如今，竟然是连两个还未成年的弟弟也要来分一杯羹了吗？看华煊的年纪估计也要封王了，华昭虽小，却实打实和楚家挂上了线，他娘还是御史大夫家的姑娘，地位尊崇。
　　太子气闷，跟自家皇帝爹斗眼神，惜败——楚琳第二天就被自家阿爹打包到了华昭的一亩三分地，也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苏长胤苏老将军。
　　傻小子乐得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上去就是一大拜：“小子久慕将军威名，今日终得一见，心中兴奋难当。”
　　苏长胤摸摸胡子，又仔细打量了眼前笑得跟个二哈一样的小兔崽子，生得不赖，倒是好根骨，和钟家小子差不多——他本来正愁着说四皇子也不大适合习武呢，如今倒是来了好徒弟。
　　说不得看看立在一边儿的楚太仆：“这小子我看着舒坦，你们家什么时候送我些腊肉啊？”
　　这就是摆明了要收做徒弟了，楚琳抬头看着眼前的老头儿，他简直要哭了，盼了这多少时间啊，每天对着唐先生那个傻乎乎的海内名士，终于见到活着的偶像了。
　　拜师礼要庄重，他还不能跟皇子一起拜师——他是来伴读的，只好回家再准备，这一天，他就只顾着盯自家偶像了，连给华昭请安都不太记得了。幸而华昭是个温和的性子，没太计较，宫墙深重，已经多久没见过这样率性的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