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阁逸事》瑾璟

9、上邪

　　【文案】公元二零一二年，陕西西安考古又发现一墓葬，通过墓志铭可判断其为一位将军与一位宗室女子合葬墓，主墓室存放双人合葬棺椁，但合葬棺内却仅有一具男性尸骨。意外的是，墓志铭上该宗室女子封号与史册记载的一位同时代的和亲公主封号一致。目前不知何故。
　　【“不信花有信，红影满风沙。”】
　　她一直看着那两个人相处。
　　他是当朝将军，战功赫赫，威名远扬；那女子是皇家公主，虽不得宠，对别人没有威胁活的便也算自在。两人青梅竹马，他护着那小小的公主，两人年龄尚轻，不曾言过情爱，却彼此相伴。
　　公主几乎没有出宫的机会，他便常在宫中与她相见。公主的居处院中有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梅树，每逢花季便开的繁茂，粉色的花瓣如雨飘下。花瓣雨中，他吹笛，小公主起舞，自在无忧，恍若神仙眷侣。
　　边关烽烟燃起，敌国数年筹谋一朝战争爆发，他收起本想对公主求亲的一双玉镯，没来得急交代一句话就临危受命赶往战场。
　　公主得知此事后未作表现，只是在那株梅树的树枝上系上了她亲手绣了数日未来得及送出的平安符。每逢有风吹过，公主于树下看着那平安符随风轻晃，暗暗祈祷着那人的平安。
　　她是那株梅树，于原地修炼数百年，极具仙缘。将军常替她浇水除虫，她看着那两个人相依为命似得一步步走到今天，似乎对人间之事有了些许了解，又似乎依旧什么都没懂过。她想起数年前她曾同一仙界女子于自己枝干上饮酒，那女子发现她看着那两个人表情疑惑时说过的话：“情爱一事，最为复杂。此刻你这般不懂，也没什么不好。”
　　敌国有备，战局渐渐紧张，将军的军队打的异常艰难。公主的思念透过那平安符传到她的意识中，那样浓烈的情感，使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动容。那男子会死在战场上么？这样的想法让她很不好受，于是，她脱离了树身，带着属于公主的思念，奔赴遥远的战场。
　　决胜之战情况异常危险。她赶到之时恰遇将军的军队被困敌阵苦苦不得突破，她看着他浑身浴血拼命拼杀，看着他眼底渐渐染上绝望。“抱歉，我可能回不去了。”他的心底的声音直接传入她脑海之中，刹那间，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在她心底汹涌而出。她不懂世间情爱，可此刻的她，从未这般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史书载“承德十七年春，护国将军被困梅岭，危难之际，忽天象异变，将军得天命，转危为安，反败得胜。后汇合白国十万大军，驱敌出境，两国陈兵边界对峙。敌国送质子，派使臣，携重礼前往白国帝都求和。”
　　梅岭战场，天际异响已去。大战过后，鲜血的气息还未散去。她逆天而行修为尽散，奄奄一息之际被人拉入无人可见的仙家结界。
　　“不该胜的仗胜了，不该死的人死了。你这是何苦呢？”白珞看着那奄奄一息的女子异常无奈。
　　“值不值得我自己明白。还有人在等他回去。”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笑。回过头来看着那白衣的女子“抱歉，可能要害你受罚了。”
　　“我倒没什么，这又不是定天下的大事，若不是太无聊我也不会下来看看。偶尔出点小错误那帮老头子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倒是你，若不是运气好我来了，你这会……”
　　“参与人间之事，逆天改命，滥杀生灵。我知道后果如何。你……不必为我再费仙力。”她明白，若不是白珞，她这会恐怕魂都已经散了。
　　“举手之劳罢了。”白珞抬起头看向那人消失的方向。“你可知道……算了，你还是不知道的好。”白珞摇头，蹲下身来扶起她“好歹我们也算朋友一场，喝了你那么多梅香好酒，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就这么死了。这样吧，我给你三个月时间，三个月之后，我满足你一个愿望。让你恢复如初是不可能了。不过你可以选择留在他身边或者跟着我回天庭重新修炼。”
　　“那我现在就可以决定。”她虚弱的靠在女子肩头“他身边有能陪伴他一生的人，我留下也没有意义。”
　　“还是再等三个月再告诉我你的选择吧。”白珞眼底似有同情“虽然我是希望你能和我走的。”
　　白珞离开后，她拖着破败的身体回到本体修养，期间，护国将军打破敌军，敌国送质子求和求亲，后宫人心惶惶，那公主自请出嫁，远赴敌国和亲，两国约定，各自退兵，三十年内，不再有战火。
　　他回京后方听闻此事，护国有功风过无限，却永远失去了远嫁别国的小公主。
　　他挣扎不能，苦闷不已，日日买醉，狼狈不堪。三月之期到的时候，她在梅树下等来了白珞。
　　“你可知道，若你选择留在他身边，先不说你可能一生都是一个替身的身份，以你犯下的罪行，纵使我能保你今生平安，你也不会再有轮回，这一生结束的时候，就是你魂飞魄散之时。”
　　“木梅不悔，望仙君成全。”她眉眼低垂，语气坚定。
　　“罢了，便如你所愿。”白珞一声叹息，施法离去。
　　他在梅树下醉酒念往昔，忽有光芒绽起，眯眼望去，来者素颜白衣，熟悉的容颜，恍若故人归。他抱住归来的她，暗暗发誓一生再不放开。
　　她伴了他一生，舍弃了去天庭修炼会有的无尽寿命，舍弃了自己的来世轮回，只要了一生相伴，还是以另一个女子的脸。两人一生执手，她于他之后离世，死后两人合葬，生死不曾相离。她死的那一日，宫中百年梅树遭天雷轰击，化为焦木。她的尸身下葬后亦渐渐消失，只余下一朵枯萎的梅花。
　　她以为自己骗了他一生，至死都很欣慰，其实他早已知道她不是那远去和亲的公主。两个人除了外表相同无一丝相同之处，只是，她不想让他知道，他便装作不知。数十载的相伴，他爱的，只余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罢了。
　　可惜的是，他于遗言里所期待的来生再相伴，终是不可能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