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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12.江云烨 ...

  •   就在他还没意识到该哀叹自己萌点不再的时候,这一小队训练有素的缇卫纷纷后退一步,贴上了自己背后的人,让开了来势汹汹的整套动作整齐划一,与雪亮的刀光擦肩而过,顷刻间已分作五小队,便是拉出羽林军两相对比也称得上着实难得。

      “等下!”

      江云烨忽然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是说道,也是一惊,他眨眨眼,敲了敲自己的下巴,自己分明没有出声,旋即无声浅笑,静观其变。

      缇卫们脚下一顿,站定,想来他们接到的任务并非是将这里的人斩尽杀绝。

      又听得一声大喝,缇卫小队间的空隙处,他们脚下坚实的石板被一股雄浑的力道掀了起来,十人破土而出!

      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根满是尖刺的钢鞭,两人一组,分别握鞭颈,扥鞭尾,破出同时,五条长鞭已将缇卫们牢牢捆住。

      尖刺切入血肉,碾碎骨头的声音传来,江云烨见那惨状瑟缩了一下。哪料得那缇卫各个也是一等一的狠角色,愣是半声未吭,只听得为首的缇卫轻笑道:“竟拿出当年对付原教长的阵仗来,区区实在愧不敢当。”

      一柄重剑忽的斜插=进来,这一剑并无花巧,亦无声势,但在场众人无不被那凌空无前的气魄所摄,竟无一人敢动,徒余惊叹天下间竟还有如此快,如此精确的剑法。一时血溅如雨,凡铁尽断,天地仿佛霎时被扼住了喉咙,一切悄然无声。

      一剑之末,停在了队伍最后一个不起眼的小个子缇卫胸口。这个小个子缇卫竟徒手握住了那剑刃,满是鲜血的脸上扯出一个可怖的笑容,声音竟与为首那缇卫一般无二,冷峻低沉:“桂城君好雅兴。”

      重剑的主人双瞳一紧,略觉惊诧,猛地收回重剑,弹身借力,高跃至中天,撤出缇卫所在。

      与此同时,风声忽烈,一道惊艳的残影自魏长亭眼前横略而过,将十名杵在原地的刺客席卷其中。

      一柄长→_→枪略慢一筹,一剑刺空,也不收回,顺势横扫过去,不想亦是扑空。被魏长亭一掌拍在肩头不得不收枪,这才没将方才的残影串了糖葫芦。残影身形一顿,隐约见得一双透着阴枭的眸子,便再没了踪迹。

      一个白衣的蒙面女子飘然而至,落在满地断肢残骸上,却不染血色——想来便是她将那残影逼退。

      魏长亭定睛一看,但见那十名勤王义士已横死当场,缇卫小队却不知所踪,不由眉头紧锁,瞥见那女子眉宇轻舒,他岂能在一介辰月面前显露半分,为人利用,徒增笑柄!旋即冷哼一声:“可敢以真面目示人?”

      “区区毫无姿色,怕是要让诸位失望了。”话音未落,那白色的身影已飘上了墙头,“我家公子命小女子看家,不想扰了诸位小聚,还望见谅。”言罢向后一倒,消失在众人视线。

      蓝芷砚原站在魏长亭身侧,此时正欲再提枪上前,被魏长亭拦住:“穷寇莫追。”见小姑娘先是一愣,继而乖乖站住,便点点头,继续说道,“更何况是行事诡谲的辰月。”

      话音刚落,几道黑影从墙里、地下钻了出来,所有的尸体、血迹、钢鞭在一炷香的时间消失,连青石板间的缝隙都被泼水洗过,方才一场血战再无半点痕迹。

      魏长亭轻叹一声:“只是可惜了这些世家子弟。”

      “为勤王而来,他们当有觉悟。”

      魏长亭回过头去,说这话的是一名身形颀长的年轻人。做劲装打扮,指尖的有皮革手套连为一体的钢构寒光四溢。

      “江白,江公子手下……”

      然后江白就被抢白了。

      江云烨一摇手指:“头号打手。”

      江白无奈地看过去。

      江云烨环胸撇头:“让你刚才借机削掉我的头发!”

      随着江云烨的动作,他脑袋上那撮被削掉一半但依然挺立的头毛映入江白眼帘。江白似是被什么高强光的东西闪瞎了一双眼,忙一手捂脸,浑身颤抖,话都说不利落了:“实在是……那撮头发……我做不到,忍不了啊。”

      江云烨浑身一僵,面色立刻从晴转阴,简直能滴出水来:“你居然,真的,是故意的……”

      两顾无言间,魏长亭默默将要凑近了见世面的蓝芷砚拽进了花厅,落座客位,对面正坐着一位把玩着吹箭箭筒的女人。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好似她本就该出现在这里,可江云烨走出这房间的时候,此处分明空无一人。

      等江云烨也削掉了江白一撮头发作为补偿终于心满意足地走进花厅,一直默不作声的女人忽然抬起头,从阴影里露出一双眼睛:“我相信,诸位在此之前都遭了埋伏。”

      蓝芷砚手握长→_→枪,已是脸色雪白,衬得小姑娘的眼眶微微泛红,心有余悸之外,她还认出了那双眼睛,她就是那个残影,方才差点被枪术依然半吊子的自己串糖葫芦的倒霉蛋。这么想着,蓝芷砚不由低下了头。

      魏长亭对这一层似未察觉,仍道她惊魂甫定,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试图安慰。

      女人将箭筒扣在手边的方桌上,继续说道:“冒昧问一句,为什么我们坐在这里,为什么我们还能活着。”

      “因为我们之中有安插辰月的奸细。”魏长亭说道,“辰月的幻术总是让人防不胜防。”

      蓝芷砚倒吸一口凉气,怔怔盯着女人片刻,又转头看向正缓步走近的江白和江云烨。

      江云烨站在主位前一步的位置,站定,眉头微颦:“公子信得过诸位,怎的诸位竟信不过公子?”

      “江公子我们自是信得过,否则奴家又怎会将幸存的十人小队亲手奉上,任公子差遣。”女人轻叹一声,“只是可惜了那十位丰神俊朗的世家子弟,空有一腔勤王报国的热情,却没那个本事。”

      “阴姑娘何必临阵使出离间计,若是觉得这桩买卖亏了本钱,小子自掏腰包赔给阴姑娘便是。”江白冷笑一声,“更何况,我想身在天罗,也该明白‘既身为卒,不胜则死’的道理。”
      这明目张胆地当众打脸让江云烨嘴上说着圆场的客套话,暗地里偷摸摸给江白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江家第一少根筋的打手,就不怕得罪整个天罗?不过听着真爽!

      阴姑娘那里听不出江云烨的敷衍,食指在桌面轻轻一点,四个高大的身影就已从在她身后的阴影之中显出身形。江云烨和江白面色铁青,想来是没料到她身边还有埋伏着听候调遣的天罗。

      阴姑娘厉声道:“江云烨,不要以为江若离不在,你就成了上得了台面的人!你不过是个……”
      江白冷哼一声,蔑视道:“逮了壮丁来撑场面的,也敢在江家的地方叫嚣?”

      江云烨面色稍缓,沉声道:“依阴姑娘之见,龙烨之死,是江家还没过河先拆桥。”

      “正是。”

      “江家别苑烟馆大火是江家暗中运作铲除异己,后又借机暗示缇卫将矛头指向天罗,以此打压天罗。”

      “不错。”

      “阴姑娘可有证据?”

      “虽然江公子特地派去了心腹助那羽人小疯子灭口,但天罗阴家人若想让谁留下一口气,便是心口被掏出个洞来,也要让他活着指认凶手。”

      江云烨笑了:“原来阴姑娘是有备而来,那可否请那位现身,”江云烨目光一凝,一字一顿“咱们当面对质。”

      四名站在阴影里的刺客从中让出一人的距离来,没人?

      阴姑娘冷哼一声:“江云烨,你睁大眼睛仔细看。”

      但见一个骨瘦如柴的身影蜷缩在两名刺客脚边,似是极畏光的模样躲在椅子后面的影子中,只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来。

      江云烨笑了:“竟是个熟人,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呐,表少爷。”

      那人一言不发,只瞪大了那只眼睛直勾勾地猛地看向蓝芷砚,又猛然转向魏长亭,再是江白,最后被阴姑娘一拍脑瓜,瑟缩了一下,抱着椅子腿不动了。

      “想想当年的表少爷是多么的不可一世呀,年轻有为,财富、才学、相貌都叫人望尘莫及。只可惜今朝不比往日,龙游浅滩,着实令人扼腕。”江云烨随手接过江白捧上的茶碗,呷了一口,垂了眼,似是对这壶新茶的品相来了兴致,低声道,“我相信桂城君所言,在我们中间,一定有一个人是辰月派来的奸细。我敢打保票,他现在一定非常想要表少爷的命。”

      阴姑娘冷笑一声:“江云烨,我何时说过你们江家内斗又借故打压我等,是受了辰月暗中挑拨?”

      江云烨笑得一派温文尔雅:“依阴姑娘的意思?”

      阴姑娘拍案而起:“江若离他本就是个两面三刀的无耻小人,用不着辰月那群疯子教唆,他就已经疯了,还想把我们都拉下水,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被江云烨纤细而稳定的手捧在掌心的茶终于泛起了圈圈涟漪,一层层向外扩散着,搅乱了倒映在浅碧色水面的眸子:“公子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投诚。”久不出声的桂城君语出惊人,“要让辰月对他放松警惕,那他首先要有足够的势力,可他脱离了宛州江家。但他有整个船队的云荒草药,最近他的小动作委实不少,想从其中的蛛丝马迹发现他与辰月的合作并不难。其次,要足够可怜。”

      阴姑娘嗤笑一声,看向魏长亭,一双水目又扫过他身后的蓝芷砚,讥诮道:“可怜?我倒觉得这一路白白损失了不少得力属下的桂城君才叫可怜呐。”

      蓝芷砚顿时红了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阴姑娘,嘴唇颤抖着,到底没有出声。

      却听得江白道:“天罗杀手都是这样靠挑拨离间制造机会的吗?”

      所有人听了这话皆是一惊,阴姑娘更是以一种惊惧的目光望向方才一直无甚存在感的江白。从驻地到这里一路上,她没少遭遇突袭,若不是小师弟舍命护着她,她恐怕都走不进这间屋子,说对江若离乃至所有江家人没有怨气,是假的。本想拉着略带几分气定神闲的桂城君给江云烨一个下马威,不想竟被那傻了吧唧的江白摆了一道!江家果然都是奸商!

      江云烨扫了一眼脸色雪白的阴姑娘,从那双眼睛里看出几分来,默默叹息这个没有接触到天罗本质的姑娘还是太嫩,要说奸商,天罗一出谁与争锋呀?敢抢买卖?叫上三家的砍死咯。敢说卖的东西不好?叫上三家的砍死咯。敢说服务态度太差?叫上三家的砍死咯……

      但腹诽之余,他作为主事儿的需要打个圆场:“依桂城君之意?”

      江云烨老神在在:女客在场,就这样不偏私谁,也不针对谁,假装没听到最好。

      魏长亭向江云烨略略点头,接着说道:“先是失去宛州江家的支持,再受天启外戚的打压,之后江家别苑遭到焚烧,成为众矢之的,最后宅中内乱连最后的落脚之处也没了,不得不寄人篱下,活在一名辰月教徒的监视之下。江公子做得比昔日莲公子漂亮百倍。于‘放下’,江公子令人敬服。”

      江云烨听着频频点头,急得江白直伸手掐他腰间软肉。

      阴姑娘见状叱道:“江云烨,你可还有话说。”

      江云烨轻笑道:“恕在下失礼,桂城君空口无凭,这故事倒是讲得有点儿意思。”

      魏长亭也不恼,说道:“我此次来,有两个目的,一是敬江若离江公子。他对辰月的恨自是不假,敢与破釜沉舟是条汉子,所以他要用魏某手下的血迷惑辰月,令他们降低戒备,魏某不怨他。”

      他身旁蓝芷砚一愣,怔怔地望着他。

      江云烨也是一愣,旋即笑道:“桂城君高义。”

      “但他固执己见一意孤行,想必这会儿已经因刺王杀驾被羽林军拿下了。”

      江白手一抖,就要抽出横在后腰的短刀,却被江云烨按住了手背:“江云烨你!”

      江云烨抱拳道:“还望桂城君与阴姑娘出手相助。”

      魏长亭说道:“这就是我来的第二个目的。”

      江白喜道:“太好了!”

      阴姑娘眉峰一挑:“奴家可没说要陪你们去送死。”

      魏长亭沉声道:“阴姑娘这话何意?”

      “别忘了我们之中,还有辰月的奸细!”阴姑娘说着一拍手,她身后的一名大汉将那江家表少爷拎了起来,甩到花厅正中,“他江若离是自愿被辰月监视着,换取信任。奴家可不想挨那背后一刀,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江云烨微笑道:“确是不器倏忽了,那就请表少爷指认奸细吧。”

      表少爷瘫在地上似是摔得狠了,好半天才发出含混的声音来,颤颤巍巍地被江白拖了起来。

      魏长亭朗声道:“表少爷有话请讲。”

      表少爷惨白的脸上尚带血污,一双眼睛凹陷下去,病骨支离的模样让江云烨和江白很难联想起那个跋扈的纨绔子弟。他如今一言不发,顺着眼,看着地上。

      魏长亭接着道:“你说实话,我保你能活着离开这里。”

      表少爷猛地抬起头,脆弱的脖子仿佛要折断似的颤抖着,混沌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真……真的?”

      魏长亭点头称是:“辰月的疯子没有信任一说,江若离本不必如此大费周折将我等卷入他的计划,这样做只会让他连最后的退路也成了绝境,所以一定有奸细在他身旁教唆,将他引入歧途。你只需要告诉我,那天晚上你看到了谁?”

      “那个羽人?”

      魏长亭盯住表少爷的眼睛:“不,那里还有一个人!是他告诉那羽人你们的勾当,是他那晚挡在大门口,是他杀了所有想要逃出来的人。”说着,魏长亭伸手一指,“就是那个人在你脖子上留下这道伤口!”

      表少爷一个激灵,抬手捂住那道深深的伤口,伤口只草草缝合了,如今早已化脓,不知是用了什么天罗秘法才将这个早该死了的人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他似乎忘记了疼痛,抻着脖子将在场几人一一看过去,半晌,他又低下头,垂着头,一动不动。

      阴姑娘见状,呵斥了几声,却未见表少爷有什么反应,生怕他在这关键时刻忽然断了生机,站起身,伸出手指推了推表少爷的肩膀。但见表少爷的脖子咔嚓一声翻过头来,仰成一个可怕的角度,口中还不住喃喃着什么。

      阴姑娘眉头紧锁,强忍着表少爷身上的气味凑上前,侧耳细听:“是谁?”

      表少爷喃喃道:“是……是蓝芷砚。”

      蓝芷砚脸色立时雪白,她慌忙看向面色铁青的魏长亭:“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江云烨和江白面面相觑。

      阴姑娘一愣,旋即冷笑:“看来真相大白了,桂城君也该面对现实。”

      “阴姑娘说的是。”魏长亭一拍桌子,“……真是打得好算盘。”

      阴姑娘身后两人霎时如离弦的箭一般直冲到蓝芷砚面前,一人指中白光一闪,直取蓝芷砚喉间,一人手中持一短刺正向蓝芷砚心口,却见得剑光一沉,两人已斜飞出去,摔在门外。

      阴姑娘斜眼瞪过去,厉声道:“你这是存心要包庇辰月奸细!”

      魏长亭横剑叱道:“证人是你带来的,谁知是不是天罗有意构陷天驱武士!”

      “构陷天驱武士?别惹人发笑了!”阴姑娘怒极反笑,“龙烨那家伙就是你们早早安插在我们之中的眼线吧,春山君身为我天罗在天启的联络人都决定既往不咎,怎料竟是你们这些满嘴义气的武士横插一脚,把他送上了绝路!”

      蓝芷砚哪能容得旁人这么与宗主说话,提枪就刺了过去!

      阴姑娘连呼三声“好”,掐了个指诀也上前一掌拍向蓝芷砚天灵。

      她身后两名大汉也各亮出自己的兵器,拼死挡住魏长亭刺向阴姑娘的一剑,门外二人不知何时也加入战局,持一短刀直取魏长亭后心,另一持断刺从正面夹击。不料魏长亭早有防备,待短刀近身不足二寸,猛然侧身,挺肩斜撞向另一持刺之人的前胸,劈腕、切肘,不但避过短刀锋芒,还教那短刺直直没入持刀者小腹。

      眼见心腹倒地,阴姑娘扬天长啸一声,向蓝芷砚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来,一股紫色烟气从她口中喷出,罩住了蓝芷砚面门。小姑娘双眼一瞪,直直倒在地上。

      江云烨稍稍颦眉,瞧着确是犯了难,竟这么快就闹出了人命:“这……”可下一刻,这个总是气定神闲的江家管事面色突变,捂住了嘴巴。

      方才还战作一团的几人目光灼灼直射向江云烨,那持断刺的汉子和蓝芷砚也站起身来,哪还有重伤、中毒的意思。

      江云烨额上冷汗直流,睁大了一双渐渐空洞的眼睛:“下毒……”

      阴姑娘飞起一掌印在江云烨后心,眼见江云烨喷出一口黑血,险些倒在地上,旋即笑道:“只怪你平时太谨慎,想要杀你,当然要挑你不是你自己的时候!”

      话音未落寒光已至,正是魏长亭!

      江云烨嘴角溢血,望着霎时已到眼前的剑光,忽的笑了。

      江云烨身后的江白,手上还端着那碗冷帝噢的茶,垂着的眸子里闪过一点银亮的光:“颜龙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12.江云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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