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颜赋》落水潇

23、逐花拂柳 中

　　人声鼎沸中，一红衣少年施施然从天而降，端的是眉目清秀，皮肤白皙，微微一笑时两颊还现出了一深一浅两个酒窝。
　　“浣云宫对今日到场的英雄豪杰表示热烈欢迎。”红衣少年顿了顿，道：“鄙人姓苏，名如玉，是今次容魁比试的司仪。在座的都是江湖有名有脸的人物，论武艺，宗族，门派均是独树一帜，在武林响当当的名声。今日在浣云宫，咱们不提刀剑，武功，心法，更不会上演强取豪夺的刀光剑影，兵刃相向的血雨腥风，今日，在场的诸位唯有以‘容’取胜，方能获取至宝。”
　　一言既出，底下人议论纷纷。
　　“江湖人打打杀杀，三大五粗，哪有外貌出众的？这要是来个妓院的头牌姑娘将四玉赢了去，那可不是铁铮铮的笑话？”
　　“就是就是，今日难得聚集了这么多武林豪杰，不比武哪有痛快劲儿。”
　　“长得好看算什么，会舞刀弄剑吗？没想到浣云宫堂堂武林第一门派，竟拿表面功夫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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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如玉环视台下，提高音量又道：“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哪位英雄打算以武相迫，浣云宫绝不轻饶。”
　　浣云宫乃武林中地位极其显赫的门派，除去门下一百八十二名弟子，还有以苍隐子为首的一并长老。一向敢打浣云宫主意的，不过以卵击石，自取灭亡罢了。
　　而苏如玉方才那番话，让容貌平平却心有不服的人暗自压下心中气焰，只揣着乖乖看热闹的份儿。
　　“无规矩不成方圆，鄙人方才所言是浣云宫对大家的唯一要求。”苏如意说完，击了三下掌后，立时有数名蒙面女子从两边的阶梯一齐登上了舞台，一时间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台上。
　　只见这二十四名女子高矮不一，但都身材姣好。身上的衣饰皆是华丽精致，美丽若仙，发饰流苏叮当作响，放眼望去，竟恍如皇帝选妃的盛况。
　　苏如玉又击了三掌，那二十四名女子纷纷松开系在脑后的彩绳，面前的薄纱便一一落下。
　　一时间，这二十四张美丽得风格各异的容颜一一呈现在众人面前，纵使在刀光剑影下摸爬打滚到今天的诸位绿林好汉，也在此刻刹那明白为什么江湖上不少鼎鼎有名的大侠在寻得红颜佳人后都选择了金盆洗手，退隐江湖。
　　不爱江湖爱美人并不只是传闻而已。
　　一时间，众人感觉自己仿佛身处万花丛中，身旁有莺舞蝶绕，有琼莺翠啼。眼前一片缭乱，娇媚如花的，清纯似雪的，气质芳华的……
　　“美，美，老子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等姿色，可比那悦芳楼的姑娘标致多了啊……”
　　“依我看那蓝衣女子当是拔得头筹。”
　　“不对不对，那粉衣的才是最好。”
　　“居左的黄衣女子才是最为迷人”
　　台下众人面对台上二十四名美人纷纷各抒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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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啧，云、琴二位美人今日倒是格外动人。”坐在屋檐上的颜洛将下方形势看得一清二楚。脑中忽而灵光一现，道：“这二十四位美人真是美得各有千秋，不知沐兄更青睐于哪一位？”他紫眸悠悠看向那雪作的人。
　　沐修崖看他一脸奇怪的神情，浑身不舒服道：“无感。”
　　“咦？”他装作一副出人意料的模样，瞪大眼睛看他，遂又恍悟似的笑道：“是了是了，沐兄看不上是自然。沐兄若是换个女装登台亮相，即使不施粉黛，也能将这些个庸脂俗粉生生给比下去。”
　　听罢，他不置可否地一笑：“这种事你自己感兴趣就好，不必强拉我下水。”很明显，他指的是男扮女装一事。
　　“无论黄泉碧落，颜某是定要拉沐兄下去的。”颜洛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在证明自己这番话再真心不过。
　　“这话听来，怎的有些龙阳之癖的意味？”沐修崖细挑长眉，眼中极尽促狭之意。
　　“和你？”颜洛触电般从他身边弹开，双手不住地捋了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心下直道：可怖可怖。

　　“诸位，二十四名佳人已悉数登台。请各位拿着手中的玉叶到我左侧的小屋进行投票。”
　　众人入场时便纷纷被发放了玉叶，原是用作投票一途。
　　众人当下便纷纷移步小屋。
　　“如玉，不可。”一个浑厚的声音传音入耳。
　　“弟子明白。”苏如玉回道。
　　约一炷香的功夫，不再有人出入小屋，投票环节才告一段落。一名小童自小屋而出，手中拿着一张雪白的笺纸，交到了苏如意手中。
　　苏如玉接过笺纸，打开一看，似面有难色道：“有两人票数持平，‘逐花’一角待定。”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轰然。
　　“竟是平局，这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那接下来可怎么比呢？”
　　“只能等浣云宫做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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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台上众女听闻此言，一并花容失色。每人心里都升起担忧：自己是否在那两人之中。
　　“请诸位小姐退场，马上就要进行下一场比试。”苏如意道。
　　“本公子来也——”就在此时，一抹紫色昙花一现，只见那人从空中一跃而下，绣着银纹的衣袖牢牢圈住了台上一粉衣美人的柳腰，那美人被带得凌空而起，最终落入那紫衣的怀抱。
　　“默澜美人，好久不见。”颜洛一双紫眸含情脉脉地望着怀里的人，语气不见轻佻却勾魂摄魄，引得台上台下的姑娘们暗自怀春。
　　“你，你，快放开。”夕默澜当下满脸蹉红，竟不知如何是好。而一旁的杨茵茵初见来人时欣喜万分，此时却见他亲昵抱着其他女子，不免心生妒意，一双眼睛瞪得仿似要出血。
　　颜洛轻摇食指，一双眸子似能淌出水来，道：“多日不见，颜某还想和美人叙叙旧，哪知美人竟如此绝情。”
　　“你……”夕默澜意欲挣脱，无奈敌不过他的力气。
　　“唉，也罢。”颜洛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揽在夕默澜腰间的手作势一松，后者身体瞬间失去了支撑。急乱中，只能双手勾住颜洛的脖子，不料想却正好又扑入了颜洛的怀抱，一股好闻的香味寻鼻而入。
　　这暧昧的一幕引得台上台下一片惊呼。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夕默澜连忙将颜洛推开，手抚额黄，轻托金簪，借整理妆容来平复此时忽上忽下的心情，而面上酢红未退分毫。
　　“唉，默澜美人竟如此待我，我只好另寻红颜了。”颜洛转首，堪堪对上两道殷切的目光。
　　“妙锦、代语，你二人过得可好？”他一声轻问，化成如风似雨的温柔。
　　话刚说完，一蓝一绿两身影风驰电掣般齐齐投向颜洛怀抱，两人数日来的担忧和数不尽的思念此时此刻化作行行清泪，竟如江河汹涌般倏地爆发了出来。
　　台下的白鹭为霜见此情景也不免喜从中来，双双抱头痛哭道：“回来了，回来了……”
　　“乖啦，乖啦……本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
　　云、琴二人抬起梨花带泪的脸，微微颔首。二人心知此刻非叙旧之时，便双双退至台下。
　　待得台上众人退去后，台上只余颜洛与苏如意两人。
　　“拂柳一试与逐花不同，有意与台上这位紫衣公子一较高下的都可上台一较。”苏如意道。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面面相觑。虽得玉之心迫切，然台上那人绝美冠世，心下只能咬牙怪罪自己爹娘没能给自个儿一副好容颜。
　　此时的颜洛一身紫衣在台上昂首而立，倒是一副胸有成竹，气势逼人的模样。
　　“颜兄好久不见。”一袭墨衣从乌压压的人群中一跃而起，一顶柳叶箬笠飘飘落地。
　　众人只见那人一袭黑发飘逸风中，仿似墨色熏染，周身皆弥漫着高贵不可直视的雍雅气质。
　　“夕兄别来无恙。”颜洛作了作揖。你果然来了。
　　至此，众人方看清这黑衣公子的容颜，只见其俊美无俦，面上一双墨色眸子更如尘封百年的黑曜石，华美不能直视。
　　颜洛望向屋檐上空，指尖轻轻一绕，凝聚成些许紫流，微微一晃，一放，那紫流便追月般飞去，撞入一堵透明的屏障，隐入其中消失不见。
　　众人先是惊后是奇，纷纷注视着那一片虚无。
　　只见看似空白一片的地方开始泛起了层层涟漪，犹如微风拂湖。再看时，便只见那片虚无中竟徐徐步出一人来。
　　只见他一身月色长袍沁蓝如水，衣袂衣角不染纤尘好似融冬初雪，再观之容颜，只见其容光艳色，绝美更胜女子。
　　“颜兄若是想招呼沐某，大可不必如此。”那人言语中似有责怪之意，一步一步凌空而来，众人望去，仿佛上古俊美的神祗。
　　颜洛微微一笑，心下道：还差一人。
　　他紫眸流转，在人群中左右寻觅，目光淌过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却唯独没有一个素洁似仙的身影。
　　有了！他勾唇一笑，从袖中掏出一翡翠玉石，运足气力一捏，那玉石便化作纷飞的玉屑飘在半空中。
　　就在这时，对面阁楼的演奏席上，一名琴师的无名指突然发出耀眼荧光，细观之，原是其无名指上一碧玉扳指正在发光，那光芒若游龙潜水，携萤而动。
　　那琴师的手一顿，曲音戛然而止。
　　其他乐师面面相觑，均看向那琴师。
　　他抬起头，只见一张平淡无奇的面容上竟嵌着一双异常美丽的茶色眸子，仿佛碧玉雕成。
　　难怪，原是戴了人皮面具…… 颜洛心下恍悟：也真是费足了心思，竟混迹于奏乐席中，如此一来便避开了众人的注意力。
　　“唉……”那琴师一声轻叹若鹅羽轻盈，却又如天降雨霖般荡涤众人心神。
　　只见他周身萦起一阵荧光，如若萤火虫围绕，荧光褪去后，琴师红黑相间的乐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袭月牙色长袍。
　　只见那人缓缓起身，一双雪白的流云靴踏地无声，观其面容，只道风神萧散，皎然若月，飘飘然似月上谪仙。
　　他步履不急不慢向前行去，经过的人群都自动分开为其让路，一双双眼睛中混杂了数不尽的仰慕与惊叹。
　　“没想到，为了引出我，你不惜捏碎翠石。”那人施施然走上台来，声线中似是掺入了清晨微露，让台下众人闻之心神一清。
　　“物有所值。”颜洛抿唇一笑。原来，在颜洛九岁诞辰时，栖月曾送与颜洛三枚翠石，只要捏碎其中一块，他无名指上的翠戒便会有所感应。
　　“你若是心疼，大不了哪天我随你去翠山活捉剩下的那两只狮毛兽，把剩下的两枚翠石拿来可好？”
　　“罢了，你消停会儿便是对它们最大的恩赐了。”那人面上平静无波，好似什么也不能扰乱他的心绪。
　　然而这一段话却听得台下众人又惊又疑。
　　翠石乃通灵玉石，为江湖异宝之一，众人求之若渴。但翠石乃狮毛兽体内灵气所聚，没了翠石，狮毛兽灵力就会极大衰减。因此，若想取得翠石，必然少不了与狮毛兽的一场大战。而这狮毛兽可是堂堂名列凶兽录第八位，那可谓是凶猛异常。常人往往有夺翠石之心，而无对抗狮毛兽之力。而现下台上那两人谈及此事却如同家常便饭，自然激起台下众人内心一片波澜。
　　而此时，台上仅四人。紫、黑、蓝、黄四色均演绎出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惊为天人的风华。
　　放眼望去，凡是身为女子的，皆芳心暗许，目光流连在一人身上却又唯恐漏了另一人的风华；而台下的男子此刻纷纷恨不得立马变作女子，好将他们勾引。
　　只道是，禁不得这般容颜好。
　　“且慢。”不知底下谁喊了这么一声，众人沿声看去-------只见这人额阔顶平，面圆耳大，一身粗肉，浑如虎相。原是罗刹门的唳虎护法王奎。
　　王奎乃三大五粗的莽夫，一时间被众人盯着，心下不免微赧。又想了想自己要说的话，便壮了壮胆，鼓足勇气道：“吾王奎乃一介莽夫，未曾读过太多书，但此番王奎有话要讲。单论容貌，台上这四人定胜于奎。然，这四玉乃武林至宝，浣云宫乃武林第一门派，负责守护四玉，却并非四玉的持有者。今日的比试规则由浣云宫制定，但并不符合我们这些刀光剑影里摸爬滚打，腥风血雨中打打杀杀的江湖人历来的规矩。故，王奎请求，以武决胜，如此方能让在座的各位武林人士心服口服。否则，若是让面上风光却无一身实在功夫的人将江湖中唯首是瞻的四玉收为己有，岂不成了江湖最大的笑话？”
　　有了领头人，方才觊觎四玉却又碍于浣云宫威压的人现下算是寻得了一个说法，便纷纷起哄起来。
　　“唳虎护法所言极是，茅山道宗公孙盛请求以武决胜”一青袍裹身，头挽道髻，手持浮尘的道士道。
　　“阐罗岛林广通请求以武决胜”
　　“魔龙堂刘刹请求以武决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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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哧啦啦-----只听得一道划过天际的声音，众人头顶迅速飞过一片白色，定睛一看时，只见一位鹤发长髯的老者已立于台上，正乃浣云宫当家-----苍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