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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夕默澜 ...

  •   夕府。
      “小姐,您真是愈来愈标致了呢,就连莲香瞧着也禁不住心神荡漾。”莲香手持一把碧玉梳为镜中人梳理一头乌黑的秀发,而镜中的女子确是个佳人-----眉如翠羽,齿如含贝,一对杏眼黑如点漆,薄粉施面,俏面含春,甚是姿容艳丽,花容月貌。
      莲香瞧着今日为小姐梳的髻,选了一只杏花步摇轻轻䈂入,步摇首端珠帘垂落,在阳光照射下更显美丽。
      “听爹爹说,兄长不日便回来了?”那女子忽的开口,音若莺啼。
      “据丫鬟们说,怕是三日后。”莲香回道。
      听闻,夕默澜有些不悦。
      莲香立即会意,道:“小姐,你也别气恼,寒少爷生得俊美,丫鬟里自是少不了爱慕者,聚在一块儿嚼舌根子倒是常事。可小姐生得如此花容月貌,哪是丫头们可攀比一二的;再者说,您与寒少爷乃表兄妹,自小便相识,那些个丫头,长些的入府五年,短些的连一年都不到,又怎得小姐担忧了去?”莲香轻轻拾起地上的碎发,放入一旁的红绸锦帕中。
      “我自是不喜,倒也没法子遮了她们的嘴。”夕默澜提裙起身,面上有些忿忿。
      “小姐这是要……?”莲香一顿,转头看她。
      “傻丫头,你莫不是忘了今儿是什么日子?”夕默澜看她呆怔的模样,不由一笑,而那一笑艳丽动人,不愧是堂堂云滇第一美人。
      “是了,醒夏节,看我这榆木脑袋坏记性。”
      “那还愣着作甚,还不准备准备?”
      “哎”莲香一边应道,一边着手打点,不一会儿功夫,二人便一前一后,一道出门。

      醒夏节,乃云滇一年一度的节日,顾名思义,醒夏,即为唤醒夏日之意。每逢农历七月初五,云滇镇上的百姓都会张灯结彩,小贩们摆摊子的摆摊子,其余的都三三两两出门而游。十里长街熙熙攘攘,可谓热闹非凡。

      日落月升,群星闪烁。
      云滇大街。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精美的醒夏符,迎夏入眠必备。”这吆喝的是个粗犷的中年汉子,身着一身布衣,身旁的架子上挂满各式各样的醒夏符。
      “两位小姐,看看这符做的,可是精美。”那中年汉子看到对面走来两个女子,前边的衣着华贵,眉目姣好,后头的穿着整齐,模样清秀,显见是哪个富贵家的小姐丫鬟。
      夕默澜停下步伐,拿起架子上一蝴蝶样式的醒夏符,只见其做工精致,线线紧凑,匀称规整,蝶身蝶翅均栩栩如生,翻看背面却不见一点线头。
      “这是……?”
      “小姐好眼力,此乃云绣坊云妙锦之绣品,手艺精湛没得说。”
      云绣坊的物事怎会沦落至街头?主仆二人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出疑惑。
      云绣坊乃云滇第一大绣坊,因其坊主云妙锦的一手好技艺名扬内外,生意甚是红火,故有人为谋利益而屡造赝品以谋财。因此,一般而言,若想买到货真价实的云绣坊物事,须得亲自前往云绣坊,便是策马奔腾、疲累数日也不为过。
      然而这蝴蝶样的醒夏符却极像出自云妙锦之手。夕默澜乃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衣物什事七七八八皆出自云绣坊,日积月累的接触使她有足够的自信笃定自己不会认错。
      看出面前两人质疑的神色,那汉子笑道:“说来也是福分。内人前些日子到庙里上香,为失踪的小女祈福,正巧碰上了云姑娘,云姑娘见她思女心切,又憔悴非常,身着一身粗布麻衣,想来家中必然贫苦,便赠了一对游蝶醒夏符。汉子我为补贴家用,便将其中一只拿来贩卖,而另一只则留在家中,以防小女日后回来,还能够做嫁妆使……”说到此,那汉子情从中来,眼中便有了泪花。
      见此情景,夕默澜不由为汉子的话而动了恻隐之心,正要掏出银子时,身后偏偏不设防地响起一道清魅的声音——“符美,景美,美人更美。”
      霎时间,身子仿佛被银流击中,只觉浑身酥麻。主仆二人将将回首,抬眼看去不由呆滞。
      只见那人左右两旁各立着个丫鬟,一红一黄,着红衣的娇俏可爱,黄衣的明媚动人,正是一对可人儿无疑。而立于中间的那人,着一身华贵紫衣,其上绣华美银纹,袖边纹着银丝流云,生动若浮;腰束银丝带,头束紫银冠,眉如横翠,发如砚墨,一双美眸眸色绛紫,似花含玉露,玉树流光,堪堪糅合了仙、妖两气,天天然然一段风流,一颦一笑间蛊媚更胜女子。
      那红衣侍女见两人出了魂似的盯着自家公子,不由轻咳示意。
      因这咳嗽声,夕默澜一时间神思清明,心下突觉自己竟然看个男人看得痴了,不由酢红花容,心道:世间竟有如此人物,想来与表兄倒是有得一较。
      “好美的人,你叫什么?”莲香天性纯真,出口倒是不作三思。
      那人一双紫眸流转,潋滟芳扉,待得定时,琉璃玉石也不及其曜华,须臾间,竟将莲香的神思掠了去。
      “小美人且记住了:颜,洛。”
      颜洛,颜洛……怎的如此耳熟,夕默澜忽而睁大双眼,恍悟道:“你是……”
      那人玉扇掩面而笑,声声清魅如魔音:“看来本少近来名声大噪,得美人所识,实乃吾之幸。”
      “你就是那遍寻美人的颜洛?”莲香大作惊呼。
      “看来我的名声已遍传了江湖呀。”那唤作颜洛的人细挑俊眉,仿似一脸的无奈。
      “怎会……”那莲香终是不信,道“你不该是那肥头大耳、满脸流油、大腹便便、丑陋无比的贼人模样么?”莲香将心中所想一股脑儿地连带说出,并未注意到那一红一黄两女子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颜洛听起所言,并未气恼,反倒开怀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莲香道。
      “我笑我辜负了美人的一番想象。”颜洛玉扇轻摇,一副风流作态不在话下。
      “你……”这人不仅样貌生得极好,连心思竟也是密线织的。莲香一时语塞,答不上话。
      “颜洛?你就是那专掳貌美女子的颜洛?”前边几人的对话倒是被那卖醒夏符的汉子听得一清二楚。
      颜洛不答,算是默认。
      那汉子见状立马捋袖上前,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敢情我家小翠竟是被你掳了去,快快将她放回来!”
      “汉子,切莫血口喷人!”那红衣侍女闻言,面露愠色。
      “为霜。”颜洛玉扇一横,示意其缄口莫言。
      “哼。”那为霜倒也有脾气,要不是自家主人要她将这股子气压下,晓不得要与那男人理论一番。
      “这位……大叔,”颜洛顿了顿,白皙食指轻抚扇骨,抬目四对道:“此话怎讲?”
      那汉子倏地被那紫眸一盯,仿佛中了符咒,竟动弹不得,而一番心气竟也奇异地平和了下来,如此再仔细看那人两旁立着的一红一黄两姑娘,心中只道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丫鬟。于是细想了一番,觉得实是自个莽撞,(若是身旁有如此美丽的女子相伴,又何必掳了小翠?)不由歉道:“怕是我一番气急,说错了话,我那小女长得虽然漂亮,可还不及这两位姑娘的一半,只道,只道是我错怪了公子。”汉子微微低头,不知怎的,竟有些畏惧的模样。
      “哈哈,无妨,”颜洛笑道,“这一路上误会也不少,多一桩也算是常事。不过,大叔,你闺女究竟怎的一回事?”
      那汉子似是被勾起了伤心事,道:“唉,这事说来也怪。那天小翠她娘起得早,在灶前熬米粥,熬着熬着突然听到院子里门栓松动的声音,心里觉着奇怪,便急忙出去查看,到了前院,却只见大门开着,却没有一个人,回到屋中,走进房间一看,这一看可不得了啊,人去床空,小翠竟是不见。过去摸摸被褥,还是热的,可这,这,人却不见了……”汉子一边说着,一边伤心地抹着眼泪。
      “你怎知不是她自个走掉了?”为霜道。
      “唉,姑娘有所不知,前一晚她娘和小翠说的,明儿一早就到集市上买新布料给她做衣服,那丫头可乐坏了。她是高兴的,我看着她长大,我是她亲爹,她高不高兴怎能意会错?唉,小翠这丫头向来乖巧懂事,恨不得黏她爹娘一辈子,怎会说走就走?我这才断定定是有人将她掳了去。这不,没过几天,镇里的几户人家也丢了女儿……”
      听闻,众人面面相觑,只道是真出了事。
      “大叔,你也莫伤心,世事总有因缘际会,您女儿一定会回来的。”夕默澜将银钱置于汉子手中安慰道。
      那汉子连连道谢,赶忙将游蝶醒夏符包起。
      “等等,大叔,你给我拿个另外的,我看那杏花的就不错,这银钱就不用找了。”夕默澜出声制止道。
      汉子顿知其意,只道是那姑娘想接济他,以云姑娘所织醒夏符的价钱购下一只普通醒夏符,再让他把那游蝶醒夏符卖给他人,如此一来他便赚了两倍的价钱。
      “小姐这番好心肠定能得上天保佑一生。”汉子心中尽是感激,连忙将那杏花醒夏符包起,递给夕默澜,一旁的莲香赶忙接上。
      “霜儿,鹭儿,我们也该回去了,”颜洛出声,再转向夕默澜道:“今日与小姐一见,实是颜某之幸,后会有期,就此告辞。”
      夕默澜微微还礼,抬首只见那三人已走得老远。

      灯火通明,福来客栈人满为患。
      一间雅致厢房中,灯火忽明忽暗,定睛一看,原是一只手在玩弄火舌:莹白晶指穿梭其中,簇簇火舌舔扰下,竟未有丝毫烧灼。
      “公子,如此一来想必定是有人暗中作祟,用你的名声掩了踪迹。”为霜为桌上之人沏茶,雾气缭绕而上,将那张嵌着紫眸的稀世容颜映得如梦如幻。
      “白鹭,你怎么看?”颜洛并未答话,转而问向另一边正收拾床褥的黄衣女子。
      白鹭匆忙停下手中活计,道:“依白鹭所见,倒不如将计就计,依那人贯来作风,来个瓮中捉鳖最好不过。”
      等得就是这句话。颜洛忍住笑意,正色道:“白鹭深得我意,既然如此……老样子,你俩火萤弄线抉择一下吧。”
      “啊?公子,你!”两人暗叫不妙,原是他方才问白鹭时便设下了圈套,只等她俩乖乖跳进去,而他只负责填土,息事宁人。
      “怎么,嫌这火不够大?”那边颜洛已摆好两个琉璃盏,当中燃着火焰,火势之大,足以野外烤兔鱼等活物用。
      白鹭、为霜面面相觑,自知理亏,都噘着嘴,不发一言走到各自火盏前,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卷布筒,轻轻展开,刹那间,数道银光迸射,光芒渐退后,只见上中下三排,由长至短排列了数根银针。
      两人皆是取了各自针袋中左上角的银针,那针约摸两寸长,光滑亮泽,无一点锈迹。再从袖中取出一摞线,白鹭持黄线,为霜则持红线。
      颜洛持一玉箸,看了看那边两人,想来时候差不多了,便将玉箸轻沾杯中茶水,高高举起,玉箸的首端便悬挂着水珠,摇摇欲坠。
      那边白鹭、为霜两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仿佛没注意到颜洛的举动。
      “呵……”颜洛一声清笑,持玉箸的指尖一晃,水珠直直往下坠,“扑通——”是水珠撞击茶水液面的声音。
      当碰撞声传入那边两人耳中时,几乎是同一时间,手起针落,两双巧手在火焰中穿梭,线若游蛇灵巧,蜿蜒游走其中。观之两人神情,却无半点痛苦之色,看来火中绣活于那两人而言只是家常便饭罢了。
      一根,两根……兔起鹃落间针袋中的针愈来愈少,两双手动作之迅捷,不在话下。
      “扑通——”第二颗水珠掉落,两人顿停了手中动作。
      “我看看。”颜洛放下玉箸,从摇椅中起身,向两人走去。
      他高举起红黄两线,其上挂针琳琅,似风铃相击而发出丁零之音。
      “啧啧,白鹭三十九根,为霜四十一根。白鹭,你这次慢了两根。”
      他目光一瞟就能轻而易举地看出其中数目。
      “想来上回我败于你,今次倒是扯平了。”相对于白鹭的闷闷不乐,为霜倒是一脸的喜上眉梢。
      “赶紧的,赶紧的,该挑哪件衣裳好呢?”为霜不顾白鹭脸色,径自跑到包袱旁,连忙鼓捣一番,左持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右拿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面露抉择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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