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番外（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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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越王府这边，刚刚风平浪静几天，却又突然横生波澜。原因是南越王爱子君清澜一夜失踪。王府中人遍寻无果。王妃更是哭成泪人。就连一向沉稳的南越王亦有些慌了手脚。几天下来，众人为了小世子皆憔悴不堪。正当王妃泪水涟涟的准备上京寻求帮助时，王府里却收到书信一封。令人没想到得是，小世子竟然在三生楼里。
“这肯定是绑架”痛丢爱子的王妃神智匮乏，下断言道。
“谁能绑架本王的儿子，那小畜生不绑架别人就不错了。”面对王爷大人明贬暗褒，赤裸裸的护短。
王妃大人气不打一处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是小畜生，你是什么？”
“我？”王爷大人气宇轩昂道“本王自然是让你爱到神魂荡漾，死去活来，欲罢不能的大畜生”
“你。。无耻”
“本王只对你无耻。。。过来”
“干什么？”王妃戒备的看他道。
“好久没亲热了。我想亲。。”王爷说的万分委屈却又万分坦然的模样。
“砰”的一声，一只茶杯擦着他的耳线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你找死是不是？儿子都失踪了，你还有心思风花雪月？”
“那小畜生聪明着呢”王爷大人终于正色道“信上是冷惜璇的笔迹，难道你没有看出来？”
“冷惜璇？”
君成璧点头道“我曾说过他是三生楼少主，当年在安王府，我便识破了他的身份”
“所以那时候，你们俩才跟对冤家似得大打出手？”王妃显然仍为当年的事，愤愤不平道。
“说过多少次了，那叫。。切磋”君成璧没好气道。
半晌，王妃突然道“其实冷惜璇还是很帅的”她神情恍惚，似沉浸甜蜜往事中。
君成璧果然大惊，神情一变道“你想都别想”
“终于吃醋了？”
“吃醋？”君成璧大笑道“我那是怕他为人太无趣，到时冷落了你”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又一只茶杯飞来。王妃经过这十来年磨砺，手底暗器功夫愈加炉火纯青，可比肩唐门，使得王爷大人堪堪躲开。
三生楼一行，势在必行。然而令萧清澜没想到的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三生楼居然真的只是座临水的雕花小楼。但君成璧却深知，正是这座不起眼的三层小楼却几乎可以左右整个江湖的生死。
冷惜璇，曾经的三生楼少主，如今的堂堂三生楼楼主。一身玄衣长发，面容冷峻，几乎与十年前无异。如果除却他身边那个跟前跟后的小跟班，萧清澜几乎以为他还是当年那个安王府中动不动便拿剑指着她的冷大美人。与萧长安不同的是，十年的时光几乎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依然美如往昔，冷如往昔。
“娘，你们怎么来啦？咦？爹也来啦。。”小孩犹是不知死活的从冷惜璇身后探出半个头，又惊又喜的看着他家王爷王妃大人道。
“君清澜。。”萧清澜话音未落。只听君成璧言笑晏晏道“久违了，冷惜璇”
“南越王，别来无恙”冷惜璇神情淡漠。而后突然袍袖一展，额露青筋的看着君清澜小朋友道“把他带走”
一看冷惜璇的神色，众人不难猜出这南越王府出了名的小魔头对他的荼毒可见一般。
“惜璇，我不走，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小孩明显不高兴，所以一把就抱住冷惜璇大腿不松手。
殊不知，那一声娇滴滴的“惜璇”彻底让众人风中凌乱，魂飞天外。
“放手。。”冷惜璇面如玄铁，面色扭曲的僵在那里，却又不敢当真伤了他。
“惜璇，我是真的喜欢你”小孩再接再厉，誓将缠绵细语进行到底。
“君清澜，你要死。。。”王妃大人率先回魂。手指抖啊抖的指着自家七岁大的儿子，欲哭无泪。
“惜璇，你真不记得我了吗？”小孩置若罔闻，只一双眼凝定在冷惜璇身上，那情形怎么看怎么诡异。
“再不放手，别怪我手下无情”冷惜璇冷冷的出声威胁，看的出来，他确实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哎。。你什么时候对我手下有情了。。”君清澜轻轻一叹，那神情落寞哀伤的全然不像一个孩童该有的。他轻轻抱住冷惜璇的手臂道“没想到此生还能再见到你，眼下就是死在你手上，我也心甘情愿”
他满足的喟叹，众人只觉的神智崩溃，萧清澜几乎抓狂，声音都带了颤音“儿子。。儿子他。。疯了”
“冷惜璇，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面对王妃的责问，冷惜璇无言沉默，他也想知道他到底对他做过什么。
君成璧若有所思的看他半晌道“清澜，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我。。。”小孩抬头看他，几番欲言又止道“其实。。我投生时还带着前世记忆”
“什么？”众人不可思议的看着一脸老成的七岁孩童。神情差不多已经濒临崩溃。就连冷惜璇也将目光投向他。
“是真的”良久，他幽幽一叹道“前世，我便是南祁的开国皇帝萧凤翎。而惜璇。。他是梁国最后一位将军，顾停君”最后三个字吐出，似是忆及前尘往事，他稚嫩的眸中竟隐隐带着泪光。
众人莫不惊叹，但却无一人出声。满室只余一片流金霞光。史书上写到开国皇帝萧凤翎冷厉严苛，暴虐专断。史书上还提到过大梁的末代将军，顾停君惊才绝艳，旷世奇才，曾三破南祁九宫连环阵，连退南祁大军二百里，更凭一己之力，将南祁军阻隔在易水河边，长达两年。期间南祁二殿下萧凤翎亲率大军，两次对峙，皆引兵退去。。。
“时隔一百多年，没想到那日城门口，真的遇上你”君清澜笑中含泪“停君，你终于回来了”
“你。。”冷惜璇平生第一次手足无措，怔立当场。
“知道你不会信我”君清澜无奈苦笑道“当年我寝宫的暗格里曾经留有你的画像，一共五幅，一笔一画，皆是我亲手画成，是谓你我五年相识的见证。若当年的寝宫还在，那么这些画也应该完整无缺。你虽然百年投生，但容貌却无一丝改变。若我没记错，你左胸口依次向下，有三颗红痣，肋下还有一道胎记”
他话音未落，就见冷惜璇神色剧变，连指尖都在颤抖。
“停君，当年是我负你，你辞世后，可知我夜夜。。锥心气血，悔不当初，幸好上天垂怜，虽然我迟到了十几年，但却没有让我们擦肩而过”君清澜说着，突然出手如电，只听“铮”的一声，长剑出鞘，宛如龙吟，一道血雾自他掌间喷出，待面前两大高手反应过来时，他左手掌间赫然一道口子，血如泉涌。“我萧凤翎在此以血立誓，今生若再负停君，便死于他的剑下，永世不得投生”说罢，还剑入鞘，入的是冷惜璇的鞘。
再观冷惜璇，早已神魂俱裂，目瞪口呆。接二连三的变故，搅得他心乱如麻，头痛欲裂，不知该如何面对，没有头绪。索性，几个纵跃，人便杳然无影了。
“你还不快去追”萧清澜一边帮萧凤翎包扎伤口，一边冲君成璧急道。
“他现在需要时间冷静”君成璧神情敛肃的审视那孩童半天，却突然出手如风的拧了他一把脸笑道“没想到，本王成了开国皇帝的爹”
小孩“。。。”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着添乱”王妃那里自是乱成了一锅粥。
谁知君成璧懒洋洋道“急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不是好事吗？”
“你。。”王妃。
“只是本王一想到将来冷惜璇做本王的儿媳妇。。。”君成璧实在没忍住，大笑不止道“不行了。。不行了，太好笑了”
“你同意了？”当年的萧凤翎，如今的君清澜，目光灼灼的看向他这一世的爹。
“为什么不同意？我还等着他三拜九叩的给我敬茶呢”君成璧笑道，突然又将目光转向那孩童道“只是。。你这身板，那还得等多少年”
“我愿意等”小孩咬牙道。
“不错，不愧是我儿子，果然有鸿鹄远志”君成璧大笑着拉过身旁的妇人道“皆大欢喜。我们还是打道回府，抓紧时间再去生几个别国的开国君主，末代将军出来吧，也好过我君家一脉，将来断了香火”
“我懒得同你争论”王妃一把拉过小孩道“清澜，先跟。。娘。。我回家”
小孩摇摇头，笑道“我在此等他，哪也不去”
“可是。。你们”王妃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眼下的乱象纷呈，这已经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之外。
“这一世你是我娘亲，七载养育之恩，铭心刻骨，没齿难忘，惟有来世再报。”小孩说着，双膝跪地，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道“但我欠他的，必须今生来还”他声音有着孩童般的清脆，但神情却决绝如铁。
萧清澜再难以自制，双目含泪，将孩童拉起，揽进怀里，无声安慰。怀中人是她十月怀胎，含辛茹苦生下来，再一餐一饭的喂养，一点一滴精心呵护下长大的。她看着他成长，听过他第一声语音模糊的“娘亲”。她牵过他的小手，走过七载的寒来暑往，花落花开。在她眼里，他不是萧凤翎，不是君清澜，他只是她手心里还未长大的孩子。
“要好好照顾自己，想家了，想娘亲了，记得一定要回来”萧清澜，原以为这番话至少会等到他二十岁成年时说，没想到却足足提前了十三年。
“恩，孩儿记下了”小孩目光温柔，神情缱绻，却是一片至诚入髓的孺慕之情。
也罢，或许真的是缘分天定。当晚，萧长安只觉得寝宫里一道黑影闪过，待反应过来时，又一片花好月明，他以为是自己最近长途跋涉，过于劳累，所以出了幻觉。殊不知，皇宫亭台楼宇的屋顶，一人迎着月色静静而立，手中的画一幅幅打开，画中的少年或立或卧，却是。。和他一样的眉眼。一样的清标无双，冷傲入骨。隔着衣衫，左胸口那里一片灼热，不用看，他知道那是他与生俱来的胎记，还有一字往下排开的三颗红痣。
真相大白，他却早已将前尘往事忘尽。只记得睡梦里经常出现一人，每每对月而叹，却怎么也看不清他面容。多少次，想在梦里等他转身，却每每惊醒。心里总有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却每每到嘴边又化为一片虚无。指尖下移，他曾握剑的手缓缓摩挲上画上的落款“萧凤翎”。
他忽然对月一笑，若一切早就注定，那么萧凤翎，我等你，等你用一生的时间告诉我那个以爱为名的故事。
冷惜璇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君清澜抱膝坐在门口石阶上等他。多少年来，他习惯一个人孤鸿般，独来独往，没有人等过他回家。所以一瞬间，他蓦然觉得心口一滞。仿佛这样的等待便是历经了千百年也似，一如永远。只要转身，故人依旧，不离不弃。那种暖透骨髓的感觉，让他竟有些涩然，但他是冷惜璇，是从不喜形于色的冷惜璇。
“为什么不回王府？”他在他面前立定。
“我是为你而生，为你而来，所以除了你身边，我哪也不会去”虽是孩童的颜容，但他神情却坚决，认真。
“你不觉得你这样的身体说这样的话，是件很可笑的事吗？”冷惜璇冷笑道。
“不可笑”小孩低头审视下自己，方笑道“我只要你给我十年时间，十年后，我必娶你”他眼底清明却隐有澄澈泪光。看的冷惜璇心口一酸。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信你？”
“因为你去看了画”小孩低低笑道“画上的水凝香曾经是你的最爱”
原来打开画纸的时候，突然闻见的那一缕分外熟悉，似有若无的淡香，竟是前朝已失传的水凝香。而水凝香却是宫中之物。
“这不奇怪。你的母亲是前朝公主。”似知他心中所想似得，他一语到来，却果真将他心头疑虑消去大半。
在回来路上，他仔细翻看了史书，见他果然说的一字不差。当年，他是大梁贵族，公主之子。却无奈生不逢时，纵使有经天纬地之才，也不得不在风雨飘摇的家国沉沦中，最终葬送了自己年仅二十七岁得生命。他一生短暂却多苦，少年时寄养在远亲将军府中。世事凉薄，虽寄人篱下，遍尝风霜，却也锻就了他坚韧狠厉，心机深沉善谋伐决断的性情。待终于鸢飞冲天，一展所长之时，却为情所困，与萧凤翎的相遇，注定了他一生凄凉如雪的落幕。
萧凤翎是他一生的情劫，他比他更精于算计，城府更深，心机也更狠辣。所以梁朝覆灭，顾停君便再无退路。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心心念念之人将他囚禁，折他羽翼，甚至最后亲手废去他一身武功。他终于被逼至绝境，那个时候的萧凤翎还太年轻，根本不懂得如何去爱。所以直至最后抱住的竟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时，他才懂得心如死灰的感觉。那样的冷意和痛悔，就算百年轮回，他也无法忘却。眼角裂开，鲜血将两人衣衫融在一处，他凭着本能狠下心亲手为他挖好墓穴，将他的尸体掩埋。他吻着泥土，眼中流出的是血水，却没有一滴泪。三年后，大业初定，他终于追随他而去。死前，他面带微笑，轻轻呢喃“停君，百年后，我来找你。若你也有心，让我在人群中一眼便能望见你”
枝头的落花簌簌而动，仰首青冥，月圆人亦圆。当年的金戈铁马，乱世悲歌，早已如烟散去，只剩眼前一片盛世清明，风波稳定。他的停君果然是爱他的。。。百年之约，他们谁都没有错过，那么接下来的十年，还在话下吗？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番外（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