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六个谎言》凌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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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爸就这样放过你了？真是不可思议，被你唬得一楞一楞的，真不知道知道了实情会有什么反应。”原本以为书房内会有一番争执，到最后应该会演变成星明摔门而去的戏码，没想到他在楼下什么动静也没听到，想来也应该是星明还没告诉季父实情，缓兵之计吧。

　　还不知道谁在唬人呢，星明好笑的瞪了易曦凡一眼，然后专注的开车，如果把这个人的言语当真自己还不知道要气上几回呢。可是他却总是把夜夜的玩笑话当真，然后真的气上好几回……夜夜？不会又没吃饭吧，冰箱里还有很多速食和各式西点，想到这里星明放弃了，夜夜从来不往冰箱里找东西吃的，就是简单的加热他都会懒得去做，恐怕家里的零食被啃得底朝天了吧，自上次从超市买来的那几大袋零食被夜夜在不吃三餐的情况下一天之内解决后，星明终于领略了这种类似小女孩习惯的可怕，他就再也不敢一次性买那么多了，夜夜简直是把它当饭的。那么夜夜现在一定是饿着，这孩子一饿就会心情不好，恐怕又会做出些奇怪的事情了吧，比如把家里的那只折耳黑猫烤了吃什么的吧，甩了甩头，星明感觉到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这么麻烦的事夜夜根本懒得做的。现在恨不得背后长一对翅膀，飞回他的身边，然后哄着他好好吃饭。

　　回到市区已经过了午夜，送回了易曦凡，星明拐了个弯买了碗皮蛋瘦肉粥，那家店只售夜宵，通常会营业到凌晨一二点，这倒给一些特别的人提供了方便。夜夜就是喜欢这家的粥，每次夜里亲热过后老是闹着要吃那里的粥，星明无奈只能半夜驾车前往，果真是宠着夜夜的，不知道在外人眼里看来是不是那么露骨，想起了易曦凡下车后意有所指的看了他一眼，怎么看都有些不怀好意，这人，不会真得那么三八的等着看好戏吧……

　　停好车，打开家门，放好粥，屋子里的一切还是和他早上出门是没有两样，夜夜不会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出来活动过吧……

　　“夜夜，给你带好东西咯。”依旧是得不到响应，星明早就习惯了，那孩子恐怕又在装睡了吧，这么久没吃东西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坚持不了一古脑儿就冲了出来。除了想捉弄人时，夜夜的耐性一直很差的。

　　“夜夜？”屋里的寂静让人怀疑是否曾经有人居住过，想到这里，星明一阵没来由的紧张，那个少年，总是让人担心他会就这样消失掉。

　　走进卧室，不见夜夜，摸上床面，冷冷的，哪里像有人睡过的样子……

　　“夜夜，夜夜！！”星明急了，从没想到过这么晚了夜夜又在饿肚子的情况下还能捉弄人。找遍了房间的每个角落，依然不见夜夜的踪影，星明焦急的声音里竟闪过一丝害怕。不是说好的，就算要走，也要说声再见的嘛？怎么可以就这样，连挽留也没有余地。

　　“夜夜，夜夜，你在哪里？”慌乱之际，他听见浴室那里有细微的声响，脑中一惊，仿佛有什么画面划过眼前，三步并作两步推开浴室的门，他这才看见夜夜蹲在淋浴器的下面，更要命的是那孩子竟然拧开着淋浴器，任凭冰冷的水冲刷着原本就不怎么暖活的身体，一股寒冷顿时侵入星明的身体，从头到脚。

　　星明一个箭步冲上前，关了水龙头，脱下身上的外套，拥着夜夜冰冷的身体，完全没有温度的身体，夜夜到底以这样的姿势呆了多久，他害怕，这样没有感知的夜夜透出的脆弱和无助是否会被寒冷侵蚀掉。

　　“夜夜，你怎么样，不要吓我，夜夜，夜夜……”晃着怀里的人，不见醒，然后下了决定似的，单手抱着夜夜，站起身，开了热水，很快的，放了满满一浴缸。星明脱下夜夜身上粘嗒嗒的湿衣，解了半天的纽扣也没解开，他才发现自己的手颤抖的厉害，夜夜的脸苍白的吓人，嘴唇也在不停的哆嗦，他怕冷的，他说冷了就会觉得痛，他怕痛的。

　　“夜夜，夜夜，说句话啊，还冷嘛？”从来都是怕冷的人又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偏激的行为？明明是一颗比谁都要敏感纤细的心，可是包裹在外的却是千年也化不开的寒冰，早就被寒冷冻伤了以此掩盖了一颗畸形的心，让星明深入不了，化开了，依旧冻住……

　　夜夜依旧是紧闭着眼睛，这让星明怀疑并且害怕夜夜是否还能睁的开眼睛。星明起身准备打开浴室的小型空调，一侧有股力量阻止了他的动作，回过身，夜夜只是低着头，抓住了他的衣角，细细的胳膊裸露在空气中。

　　“夜夜，有没有怎么样，还冷不冷？”见着夜夜有了动作，星明连语气也变的急切起来，也不知出了多少冷汗。凑近夜夜身边，握住了他的手以此想要传递些温暖，却忘了两个人之间有着一层寒冰的阻隔。

　　夜夜向星明那边靠了靠，像受伤的动物般寻找这某种安定的因素，细洁的半截身体露在空气中，星明纠结着眉头，他看着夜夜这个样子顿时觉得自己快要压制不了决提的眼泪了，单手抱住夜夜的肩膀，空出另一只手利索得除去了身上碍事的衣物，钻入浴缸里，依旧是抱着夜夜，只是比先前的更有力，他甚至想把这个人拥进肌肤里。

　　“星星……”

　　“嗯？”

　　“我以为你走了……”我以为你走了，就像那个时候，那个人走了一样……每次睁开眼睛看见的只是那个人离开的背影，闭上眼，那个人的身影依旧在眼前来回晃动。一个人静静的走在黑暗的街道上，有时会被身后某个追来的脚步声惊的回头，然后毫无预警的被那个有力的怀抱拥住，温暖的，有力的，像是要融入骨血，伸出手回抱住那个人的后背，明明是触手可及的，却又立刻化为虚无，睁开眼，转过身，哪里还有那个人的影子。

　　“走？走到哪里去？你就在这里我又能走到哪里去？我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你？可是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早就说过了的，季星明爱上夜夜了，可是为什么夜夜就是不相信，非要折磨自己才甘心才算得到证明嘛？看着夜夜微微颤动的睫毛，沾染了不少水渍，像覆了薄冰，脆生生的，星明竟觉自己快要流下泪来。

　　时间静静流淌，两人也不再说话，夜夜感觉浴缸里不怎么热的温水竟渐渐凉了起来，想是自己的身体慢慢有了暖意，身边的人依旧抱着自己，这个人，英挺的鼻梁、宽阔的胸膛，就算流泪的样子也是显得那么好看，他总是被他的温柔折服，然后忘记了某些记忆而真的打算这么下去……不行的，他对自己摇了摇头，只有他不行的……

　　星明依旧闭着眼睛，抵着夜夜的额头，长长的眼睫下挂了些水渍，夜夜轻轻扯了扯嘴角，露出了点笑意，也不知道谁才是小孩子，这么大了还哭鼻子……伸出手，慢慢拂过那人的眼睛、鼻子，嘴巴……富有美感的曲线，融合了些西方人的立体，亦如某个人的……

　　星明睁了睁眼，不说话，握住了夜夜不规矩的手，随即又闭上眼睛。

　　“我喜欢你这么抱着我……”冰冷的身体能够有一丝丝暖意缓缓流入，好像很久以前，那个人的拥抱，密不透风的怀抱，终于感觉有一丝丝的暖意流入，身体好象变得镂空，还是会有冷风吹进，无论那个人抱的有多紧，最终只是温暖了瞬间……寒冷的冬季，无论用多少棉被多少毯子把自己裹起来，却是依然找不回那个拥抱的温度。也许，那个人拥抱过太多的人，那个怀抱给过太多人温暖而变得不再温暖……

　　出了浴缸，夜夜像是海里刚被打捞上来的鱼，湿漉漉的任由星明抱出水面，大海离他远去了，那么剩下的，只有死亡的接近。

　　进房间的那几步夜夜依旧任星明打横抱着，星明赤裸着脚，也不擦干，也不穿鞋，完全忘了自己般在走廊地板上留下一滩滩水渍。夜夜缩在他的怀里，虽然穿上了浴袍，可是还未来得及全干得发丝以缓慢的频率往地板上滴着水，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哼着婚礼进行曲，腾空的双脚在星明的臂弯里上下摇晃着，不时地合着拍子。

　　听着夜夜哼得走调的乐曲，星明低下头，轻轻触碰了夜夜的额头，然后放缓了步子，虽然迟早会走到卧室，可是至少让这段路能够进行得久远些。

　　沾上了柔软的床面夜夜现在一心想睡，扯下了微湿的浴袍，抓住上好的蚕丝被面滚了一圈，就着赤裸的身体将自己包裹的牢牢的，活像个快要破茧而出的蚕宝宝，星明原本想让他至少穿上睡裤的，想了想被子够暖和也就放弃了，夜夜真的是累了。

　　那天晚上星明一遍又一遍的问夜夜，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

　　我以为你走了，我以为你走了，我以为你走了……一遍又一遍地，夜夜一直呢喃地重复着刚开始的那个答案，很显然，夜夜并不想真正的回答，有些事情，还没到该真正面对的时候……

　　星明挪了挪身体好让夜夜能够更舒服得靠着自己，环抱着夜夜，抽出另一只手，慢慢抚上夜夜抓着被面而裸露在空气中的手，夜夜皮肤细白，在黑暗的环境下尤为显眼，好似阳台那边的白色百合，深夜下，静静的腐朽，凋零。

　　握紧夜夜依旧冰冷的手，他不敢直视夜夜紧闭的双眼，他怕那时这双眼睛中透露出来的无助和脆弱而对自己产生的厌恶、悔恨和心痛会把自己淹没掉。

　　“明……”睡梦里，夜夜呢喃着。

　　明？星明错愕。夜夜不是一直都叫他星星的嘛，星星，猩猩，是捉弄，是玩笑。那么现在的这个称呼当真是叫着他的嘛？那样的语气好像是在唤着某个远去的抓不住的人，星明暗笑自己的幻想，看来是被夜夜传上了疑神疑鬼的坏毛病，想是夜夜在梦里也怕他离去吧，随即握紧了夜夜的手，安然一笑。

　　“嗯，我在这。”随声附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