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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这么糟糕透顶的开场白,张家铭站在这个公寓里,做什么都缩手缩脚的,不敢多做任何事情。徐维铮说了几句叫他别放在心上,请随意的客气话,结果是看张家铭点头答应,却依然小心翼翼,一步三看,或者静悄悄的坐好,不动弹。
      他心想自己是摊上个什么麻烦,这么畏缩,果然是一副市井小民的模样,对人客气的话他徐维铮向来懒得说,说多了自己都觉得烦。
      于是徐维铮做自己的事,倒了饮料,打开LED电视,按响装在隐蔽的天空中的放射音响,让房间里流着舒缓的音乐,惬意的靠着真皮沙发,两条腿大刺刺的交迭放在茶几上。
      他其实也没有领人回家的经历,当然,这里也算不上他家,最多是自己落脚的地方之一。这个公寓,是当花城一把手的大哥送他的14岁生日礼物。
      这个地方他很少来,外面闹了事,和家里吵一架,心情不好,情绪不高,想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会来一下。只是请了长期的清洁公司,定期打扫。
      徐维铮看中的是此处物业相当严格,不是业主确认,一般人是进不了来。徐维铮住在此处,家里头虽然知道地点,却从不干涉,正是藏住张家铭的好处所。
      何况这里住的人,大都是年轻的二代三代,胡打胡闹的事做的人还少吗?彼此心知肚明,就算真的知道徐维铮是何人,撞见张家铭在此处,徐维铮自有办法搪塞过去,有人认出来他也可以做点小动作,叫那人不敢开口。
      只是奈何十八岁的徐维铮,做事求人还是绊手绊脚,毕竟不是一把手,处处不方便,报上名号,也只会恍然大悟:这是徐公子,然后上报大哥或者徐老爷子那边。
      徐维铮知道,可以暂时藏住张家铭,不叫徐家人发现。但时间久了,徐家那边又继续追查,迟早张家铭会被挖掘出来。
      不行,必须想个长远之计。
      这样想,徐维铮眼角微微的一斜,余光里打量着张家铭。
      张家铭正在没事找事的整理他的黑色包裹。只见他把一件纱巾样的正方形布料铺展开来,铺在地毯上,像是怕把地面弄脏了。
      想了想,居然抖开一件白色衬衣,又铺在纱巾上。徐维铮一口血没吐出来,那家伙趴下去,脸几乎贴着地板,眼睛斜斜的,认真的去查看地板上什么东西。
      他歪着脑袋,黑色柔软的发丝歪歪的倒在侧面的耳朵,纯黑如黑曜石的眼珠子漂亮而生动。
      徐维铮想,果然外貌好的人做什么事都容易让人接受。这样趴着像个傻瓜一样的张家铭,自有自的生动有趣,呆傻可爱,如果换上另一个人,另一张脸,只会让人看了想揍他一拳。
      张家铭却是长相不俗,有着生活清贫打磨过的暗淡光晕,反而更让人怜惜几分,无端端的生出更加急切的接近他的痒痒心意。
      徐维铮转而将全部的视线集中在张家铭的身上。
      张家铭像是察觉了他的目光,转过来,刚刚好和徐维铮对视,微微一呆,然后就着那个姿势,谦卑而小心的,不好意思的笑了。
      徐维铮想看一个漂亮的贵族谦卑而谨慎,小心翼翼,原来是这样,仿佛戳中心脏左三寸的冠状脉,瞬间能令人微微的痒疼,而不知死亡将至。
      小心的柔顺的笑容,看起来倒像是似笑非笑,欢欣中带着凄惶,凄惶中可见羞惭。一双眼睛斜斜的弯了变成月亮,隐隐的透着媚态,那种天然的,不加矫饰的媚态。
      徐维铮喉头一紧,热流升腾,快速的涌向下腹。张家铭已叫他心驰。
      徐维铮小咳一声,问:“你在做什么?”
      张家铭便手脚并用的,像个小婴儿一样,把自己四个贴地的掌心牢牢圈住,再努力把身子平平的抬起。这实在不是什么雅观的举动,也不是正常人所做出的行为。
      徐维铮果然一口气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张家铭好不容易爬起来,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徐维铮,问:“你、你笑什么?”
      “你怎么,这个方式起来?”徐维铮用手比划一下,乌龟的动作,放大了笑容说:“像乌龟一只!”
      张家铭更加不好意思,下意识的扶住发疼的屁股,垂下头,不知道怎么回应。
      徐维铮不笑了。问:“你身体还没好?”
      张家铭连忙摇摇头,急急地说:“没有没有,快要好了,只是有一些小伤口。”
      而后徐维铮沉默下来,脸色似乎有些阴沉,没有看他。张家铭不明所以的站着,有些不知所措。
      过一会儿,见徐维铮没有要理自己的意思,于是略微僵硬的转过身,再去整理自己的行头,也在心里好好盘算一下以后的路。
      于是两人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夕阳渐渐拉开帷幕,黑夜慢慢侵袭。张家铭看着黑压压的光点开始袭来,身上有了寒意。
      徐维铮眼睛看着电视,没有要开灯的意思。
      不行,这里是别人的家,徐大哥没有开灯,我怎么好意思去叫他开灯?张家铭心里打着鼓点,那种被大雾蒙头的窒息感很奇怪的在心里发酵。
      一边用力的告诉自己,不能开口打扰徐维铮,一边停下手头的事情,很使劲的压抑这种要昏死过去的心理恐惧。
      张家铭忽然很想手里握住一片薄薄的玻璃,那种尖锐划破肌肤,鲜血流出体外,阴郁一驱而散的美妙快感。
      他快要受不住了,他一闭上眼,脑海自动开始倒流。
      那是个黑沉沉的夜晚,张家铭对着满屋子的纸张,里面有几张重要的文件,一份是自己母亲那个歪歪扭扭的农村女人特有的书写方式,开头是:我儿。张家铭那时刚刚结束一天14个小时的机械工作,240天的辛劳艰苦已经叫十七岁的他心力交瘁。忽然接到这样一封信件,忽然看到妈妈隔着遥空万里,喊他一声:我儿。
      张家铭哭了。他从小生的胆小,因此爱哭,每一次哭完,再接着做完自己应该面对的事情。长大了还哭,工友笑自己,张家铭就不好意思的说:这是因为泪腺发达的缘故。
      所以他那天哭了。
      张家铭抖着睫毛,赶紧挣开这阵子的回忆,大口大口的呼吸。眼前的光芒已经越来越稀薄了。
      那天,他哭了。工友许根利,一向看他不惯。许根利那天心情十分不好,大肆讥讽了他一番,眼见他不理不睬,一个大怒,冲上来,一把扯过自己手中的信件。张家铭大惊,扑上去要抢,许根利仗着自己人高,得意洋洋的念出声来:我儿,我听从你爸爸的,你的工作地点,我告诉了二黑子。你等好,招呼二黑子,跟着他好好做,这是个好彩头。
      张家铭立时头脑发热,如同高温烘烤。顿时腰间的肺腑宛如利刃穿刺,他震惊的开不了口。
      于是……
      “张家铭,你怎么了?”
      一道声音,稳稳地将他思绪打断。
      张家铭忽然紧紧拥抱徐维铮,脸上已经满是慌张的泪水。张家铭咬着牙,边哭着,倒是清晰的开口:“徐大哥,我想开灯!”
      “你——”徐维铮扶住他的脸,一个指头撑起他的额头,半个字隐没在张家铭铁青的,泫然的眼泪里,“你这个人——”
      徐维铮健步走去他身后的墙面,按了一个键,打开墙面隐藏的,与墙上花纹一体的开关盖子,啪的一声打开灯。
      炫目的金色光芒霎时照亮。
      徐维铮走过去,盯着张家铭,盯了一分钟,终于从平静到咬牙,从咬牙到无奈,最后不得不弯下腰,平视张家铭的脸,问他:“你哭什么?”
      张家铭白着脸,一边泪珠子穿线一样掉落,一边口齿不清的回答他:“我泪腺发达……过会儿、过一下就好……”
      徐维铮整张脸颇具戏剧性的转了好几道颜色。
      直起身子,把张家铭牵起来,居然连手也似没有骨头!
      徐维铮将他安置在皮沙发上,倒了一杯热水给他,叹口气,认命的去浴室拧了毛巾,走过来,自己没反应过来时,已经蹲下,替他擦擦脸。
      张家铭烫火一样的接过他的手,连忙道:“我自己来……”
      徐维铮忽然用力站起来,眼睛里仿佛有忽然醒悟的不可置信,僵硬的撑着脸,过一会,明明白白的愤怒开始在他眼底酝酿。
      张家铭惊了,跳起来:“对不起——”
      徐维铮侧转头,用力的看了他,眼珠子里的那道横光,让张家铭心下一颤。
      张家铭误以为自己拒绝徐维铮好意,叫他生了气,于是无措的举着毛巾,无措的尝试喊他:“徐大哥。”
      徐维铮偏过头,深吸一口气,将胸腔部位,对自己所作所为的困惑感强力压下。他冷硬的说:“没事。”
      可是,明明是有事的样子。
      想到自己来徐维铮家里的第一天,就给他添了这么多麻烦,这么多堵塞,张家铭愣愣的,手足不知该往哪里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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