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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花蛇与死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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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十二岁那年,我们一家还住在父亲的职工宿舍楼里,楼有五层,每层八户人家,邻里关系和睦,而且和我年龄相仿的小孩很多。戴三,文明是我的两个好朋友也是同班同学,我们三人整日打成一片,要么溜溜球丢沙包,要么捂蜻蜓捉蚂蚱,无忧无虑的开心。在我们住的没多远的地方,有一条排洪道,顾名思义就是一条大河,存储雨水,防止洪水泛滥。春季时,河水几乎枯竭,夏季雨水增多,河水蓄得满满。
那时候的我们根本不明白清明节的含义,只知道那天可以去春游,而且可以带上父母准备的各种好吃的。这次学校安排春游的地点就是这排洪道,河水干涸露出河床,涓涓如溪流般流淌着,两旁V字型的堤坝上长着一些低矮的杂草,所以也比较安全。空旷,使得这里是绝佳的放风筝的好地方,不过我,戴三,文明三人最喜欢的还是脱掉鞋袜,蹚在这小溪流里逮螃蟹。清澈透明的流水,慢慢地掀开溜滑的石头,泛起一阵浑,待流水冲走这浑浊,便会看到指甲盖大小的螃蟹警惕地趴在那里,这时用食指迅速地插入水里,压住它的背部,再用拇指一捏,就可逮到,然后放入空的塑料瓶中。
戴三较高,人也胖,是我们仨中胆子最大的,他领着我们往上游走,因为下游已经非常浑浊了。我个子最矮,走在最后头。大约走了两百米,出现一处圆形的小水潭,依然清澈见底,浓密的水草像是女生的长发,随着流水来回摆动。水潭目测大约有我们腰深,所以大家不敢前行,准备绕着水边走。小水潭周边的杂草也较其它地方高,光着腿的我们被坚硬的草梗和带刺的藤蔓植物扎得横竖的血痕。突然,我脚边的草丛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回头,看到一截尾巴,扭扭摆摆地钻进了草丛深处。虽然看得不清楚,隐约瞟到了白色的腹部和花斑条纹,心里一怔,向后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小水潭里,幸亏文明一手抓住我。
我立刻猜到那是一条蛇。我虽然不怕蛇,但是对这个猎食者还是心生敬畏。我们三人,一同折了破树枝,猫着腰,轻轻地向蛇流窜的方向探去。只见一条通背翠绿,前端两侧虎皮花纹,粗细如一元硬币大小的花蛇,半立着身体,移动着三角形的脑袋,吐着红信,游着S型,虎视眈眈半米处的一只青蛙。只听“嗖”的一声,这条花蛇如离弦之箭,弹向这只可怜的青蛙,一口咬住,细长的蛇身缠了青蛙一圈,死死地勒住,青蛙挣扎着蹬直了腿,雪白的腹部鼓得老大。戴三胆大,用棍子远远地挑了挑,没有分开,我和文明用泥土块砸向这条蛇,蛇反而勒得更紧了。花蛇扭曲着身体,花色的鳞片,惨白的腹部,上下翻腾着,像是打了死结的绳子。我建议大家还是回去吧,场面太残忍。
文明舞弄着树枝,将周围的藤蔓清除。“你们看,那是什么?”文明好奇地指着不远处。我和戴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堤坝的斜坡上,有一堆类似棉被的东西。我们用树枝开道,很快来到了斜坡。斜坡的上半段是山石堆砌,用混泥土粘缝,离远看呈现规则的斜纹。相比于两百米开外的喧嚣,这里是如此得安静,甚至有些阴森,而这团艳色棉被状的物体更显得刺眼的突兀。
看清楚了,这是传统的大红袄抱被,中间用粗红绳束紧,里面裹着什么东西,讨厌的绿头苍蝇嗡嗡地围绕着乱飞。抱被不大,颜色褪色严重,也许是经过雨淋暴晒的原因,被子的一角在上面耷拉着,我们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戴三走在前面,我和文明紧跟在后面。他轻轻地挪着脚步,拿着树枝远远地靠近挑开那被子的一角。就在挑开后的瞬间,我们都面色变形地惊叫一声,吓得我们沿着斜坡往回跑,嘴里喊着:“死人啦,死人啦!”我的膝盖中途都摔破了,不觉疼,仍在往回狂奔。掀开被角的刹那,我看到一双幽深凹陷的眼睛,那已经没有眼珠,不,眼珠已经深深的陷在眼窝里,完全是蒙着干巴巴人皮的骷髅。
那是一具死婴,而且还是一具襁褓中的死婴。死婴脖子的周围散落着一些纸币,应该是被生母遗弃的,希望有人收养它作为答谢,也或许它是一具女婴。我们结巴地向老师说了我们看到的东西。最后,春游也草草的提前结束。
至今,我的脑海里还总是有意识,没意识地浮现那双幽深空洞的眼窝。还有眼睛闪着寒光的花蛇与那死婴的生母恍惚间穿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