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手转乾坤》醉渔

20、同是天涯沦落人

　　心不在焉地走出夜凡的房间，君亦泠漫无目的地来到街市上。

　　本来在今天之前，她还想着有很多很多想要去玩得地方，但如今孤身一人，却是怎么也提不起兴致了。

　　“救命啊！救命啊！”嘈杂的大街上，不知从哪传来一阵呼叫声，光天化日下平地一声雷，让人有种撕心裂肺之感，引得不少人纷纷侧目。

　　君亦泠仍是自顾自地走着，似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去了。直到一人从后面扑来，他急急地抓住君亦泠的手臂，“姐姐快救救我啊，他们要把我卖到花楼里去了！”

　　她这才终于反应过来了，抬眼看向眼前的人，那是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只略略比她高出一头，衣着朴素而不失整洁。当目光触及他的脸时，君亦泠不由呼吸为之一窒。

　　太精致了，少年的面目柔和，眉目如画，鼻腻鹅脂，双唇泛着淡淡的粉色，简直就如琉璃一般，晶莹剔透，惹人爱怜。若不是瞧见他的衣着打扮，又听到了他的嗓音，君亦林极有可能会当这是哪家的姑娘女扮男装出来了。

　　“咳，你别抓得那么紧，有话好好说。”这样的亲密，君亦泠有些不习惯，她刚拉下他的手，耳畔又响起一声惊呼，“不行了，他们赶上来了，姐姐快跑啊！”

　　少年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拉上君亦泠一路狂奔而去，街上行人不明所以，但看着架势，都很自觉地侧身回避开来，倒是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畅通无阻。

　　“喂，喂，喂！”好几次她想要停下，无奈少年像是一点也没听到，脚下生风，跑得飞快。没办法，她甩了几次没有甩开他紧紧抓着的手，又不愿出招伤了他，只好跟着一起东拐西拐，在大街小巷中窜来窜去。

　　终于，在君亦泠已累得气喘吁吁，双腿无力之时，少年总算停了下来。“这下……他们，应该……暂时追，追不上了……”如此奔命，他也同样累倒在地，少年本来腮凝新荔，脸色莹白，现在却平添几分红色，更显得生动可亲。

　　调息了一会，君亦泠开口问道：“你为何跑得这样急？快累死我了。”少年像是这才意识到他还捎带了个人，愣了一愣，“姐姐……”他眼珠滴溜溜转着，看在君亦泠眼里就是有几分不怀好意，明显在打鬼主意，登时有了防备之心。

　　少年见君亦泠神色一变，忙解释道：“姐姐听我说，我是真的需要你帮忙，刚才你也看见了吧，那些追我的人，都是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的。他们觊觎我的容貌，所以要把我拐卖到花楼去当小倌，如果我被他们抓住了会被活活扒掉一层皮的！”

　　少年说的好不真诚，声情并茂，有条有理，无可怀疑。“街上人众多，你偏偏挑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来帮忙，你觉得我会信吗？”像这种来路不明的人物，即使外表看起来柔弱无害，但别忘了，外表不过是一层画皮罢了。

　　“当时情况危急，别人一见我就躲，也就只有姐姐肯理我了。”他可怜兮兮地，语调中透出些委屈之意。君亦泠仔细回想一番，似乎，还真是那么一回事。不过哪里是她愿意搭理他了？明明是他主动扑过来的好不好，她抚上额头擦了把汗，“你叫什么名字？”

　　“卿九璃。”少年欢快地应道。
　　果然人如其名，“卿九璃……名字不错。”

　　“不知姐姐芳名？”他在一旁察言观色，生怕君亦泠一个不高兴就把他扔下了。
　　“我……”君亦泠刚刚开口又止住了，“凌逸。”如果以实相告，恐怕身份也就随之暴露了，眼下她一人在外，小心点总是好的。

　　“凌逸，凌逸……朗朗上口，姐姐的也是个好名字呢。”卿九璃反复念了几遍，意犹未尽。“姐姐，我想去一个地方，不知你有没有兴趣一同去呢？”

　　他眼中忽闪忽闪着的，是希冀的光芒。君亦泠后来回想，自己大概就是被这种眼神所吸引了，才会鬼使神差地做了她此生最为大胆冲动，不计后果的一件事。

　　五日后，清晨。
　　君亦泠睁开朦胧的睡眼，望了眼四周，黄沙弥漫，一片金色，猎猎的风声从耳旁刮过，莫名地萧条诡异。

　　这里是青州之外，楼兰古域。没有什么太多的遗迹，一切与人有关的事物全都被掩埋在层层黄沙之下。绵延千里，寸草不生，荒无人烟，只有一些好奇心重的不速之客会闯入其中。

　　君亦泠深深吸了口气，她和卿九璃便是那不速之客。三天前他们就已经到了这里，可是就在昨天，在一阵风沙突袭而来之时，她不小心和卿九璃走散了。

　　君亦泠看了看身边的包袱，水和干粮都在她这，而大漠中既无水源，又无食物，时间正一点一点地过去，她不由担心，自己何时才能找到卿九璃。

　　抬眼是炙热的太阳，君亦泠拾起包袱，一脚深一脚浅地行在黄沙上，四处找寻着。而在另一侧，刚好与君亦泠离去的方向相反的地方，不远处正匍匐着一个少年，他双唇发干，脸色煞白，四肢无力却仍使劲地向前爬去，口中喃喃道：“姐姐，你一定要知道我啊……”

　　爬了一会，他便气喘吁吁停了下来，“王伯这下可是抓住我的把柄了，以后爹爹是哪也不会让我去了。”昏昏沉沉地，他一边想着，一边缓缓合上眼皮。不多会，风沙渐盛，打在他的身上，与远处连成一色。

　　“快点快点！公子若有任何差池，岂是你们担当地起的？”王伯带着一队人马风尘仆仆地飞驰在满是沙尘的路上，此时他一身黑衣，气息凌冽，整个人就如绷紧至极的弦。

　　那日在集市上，他一个不慎被卿九璃逃跑了去，接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卿九璃就如人间蒸发一般没了踪影，饶是他带人在青州还有方圆十里都搜查过仍是一无所获。

　　“小公子究竟是去了哪里？”王伯眉头紧锁，回想起往日卿九璃所言，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他似是对楼兰古域极有兴趣，莫非……不待多想，王伯立马带上亲信直奔大漠而去，另外又书信一封派人送回，如果小公子真的遭遇不测，他也只好以死谢罪了，王伯攥紧了马缰，扬长而去。

　　不知走了多久，君亦泠停下脚步，回头看去，足迹早已被黄沙掩去。这样下去，别说找到卿九璃，或许她会把自己都弄丢了。她揉揉太阳穴，真是苦恼，为何自己会陷在这样的困境中。

　　君亦泠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她是怎么就不假思索地和卿九璃到这来了，现在想想仍是不可思议。算了，她喝了口水，水是好几天前接的，如今已经有些发味了，喝在嘴里说不出的难受。君亦泠默默地把水咽下，有总比没的好。

　　又走了几步，她似乎发现前面有些不对劲，君亦泠细细地看了几眼，空中遥遥地出现了一幅图像，那居然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君亦泠有些惊讶，她生平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

　　君亦泠一动不动地盯着，图像竟然慢慢在改变，地理风貌竟颇为眼熟。她努力回想了一下，那不正是之前刮过沙尘的地方吗？定睛一看，她好像看见了在黄沙掩埋之下还有一人，衣衫也是似曾相识，原来卿九璃在那！

　　君亦泠又惊又喜，不敢再耽搁，马上往回赶去，没想到走了这么远，他居然仍在老地方，真是天意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