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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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辛亥年冬月十三的到来，注定了新的一年将会不平静。
接近除夕的时候，逐渐热闹了些。阿音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有个七、八岁的男孩在路过院子的时候会偷偷的往里面瞟，然后看见空无一人的天井有些失望的离开。
她不太记得这孩子叫什么，好像有谁提到过，但一溜烟的事儿，她记性不好。只不过她记得在两、三年前这孩子和阿孤待在一起整整说了一天，那个时候她还挺佩服这家伙的耐心和毅力。
尽管家族干的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但这过年还是准备的有模有样。
就像平常百姓一般。
壬子年正月初一，鞭炮放了一整天。轰隆隆的声响震耳欲聋，从远处的宅子一阵阵传来，连这偏僻的院子都能感受到那热闹的氛围。他们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驱散过去几年的霉运，希望能让家族重新振作起来。
阿音抱着阿孤坐在屋子门口的台阶上，冬日温暖的阳光铺洒下来，几乎让人昏昏欲睡。小孩子的头发长长了许多，毛毛的，扎的她的脸有些痒。
已经是新的时代了，再也不需要去留什么长头发长辫子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将会变得更加的自由。当然也有老一辈的人保留着过去的思想，死活也不肯改变。
“到时候，帮你剪剪头发吧。”她喃喃道，将脸埋在小孩子脖颈处，感受到了温暖的气息，还有幼童特有的奶香味。
阿孤有些不适应的偏了偏头，似乎非常抗拒这句话。
他当然记得，去年他的头发是怎么被毁掉的。
但是阿音乐此不疲，拿起剪子的她就仿佛在完成一样精美的工艺品。
“今天他们肯定不会过来，也不会发现。”她说，“我们出去吧，街上肯定很热闹。”
虽然家族一直盘踞在山区之内，但是翻出山的话，外面有外姓的村寨。而如今也变得有些不同了。随着道路被打通，更多的新思想和新文化涌进来，使得这片地区逐渐变得繁华起来。
阿孤没有反对。
他们悄悄出了院子。院角枯树旁有一条小道，雪上覆着些灰绿色的杂草，两边的墙呈浅灰色。阿音伸出手指在砖上一块块的摸索过去，很快就摸到了一个小凸起。
虽然在山区之中，但并不是真正的与世隔绝。为了与外界的联系，在这些宅子下面有无数条密道，能通往外面。然而其数量之多，错综复杂，就连本家的人也不一定能记得清每一条路的走向。
地道里湿漉漉的，有些闷，估计冰雪落在里面融化了。周围黑漆漆的，虽然不影响他们的行走，但是怪瘆人的。走了有那么一小会儿，出现了岔口。
这是阿音第一次带阿孤来，然而小孩子一点也没有惊讶，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好奇心。他仅仅是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紧紧的跟在后面，目光直视前方，没有一丝犹豫。
“左边是出去，右边是……”阿音眯着眼睛看了看这个岔口，斟酌了一下，说。“一个大人物的房间，但是也没有那么容易过去，那边还有几个岔口。”
阿孤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没有去问为什么通往那位所谓大人物的房间的路会修在他们的院子底下。
阿音想说的时候，她自然会说的。
事半功倍，约莫沿着密道走了半个时辰，他们从小巷里爬了出来。喧闹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温暖的阳光铺洒在巷口。
街上特别热闹，小摊上卖的东西也各种各样，还有洋鬼子开的店。那些东西阿音不怎么懂，也没想过要买，看着有趣罢了。太过于吵闹惹得她有些头疼，但小孩子似乎兴致来了，站在小摊前目不转睛的盯着。
“想要这个？”
“嗯。”
她摸了两个铜板。老板很热情的将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递了过来。然而小家伙把糖衣全舔掉了，就不想吃了。剩下她吃也不是丢也不是，又不想浪费这几个铜板，只好认命的吃完了。
酸的她牙齿疼的不行，之后好几天说话没利索过。
就在她刚将小木棍吐掉的时候，一声尖叫从人群中传出，是个女人的声音。
“抓小偷——！”
阿音回头，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正慌忙挤开人群往前跑，撞的好几个人摔倒在地上。后面不远是个惊惶失措的女人。
阿音无心管这件事，毕竟不多管闲事就不会惹得一身乱。她往旁边走了几步自动给男人让了个位置出来。只是没想到这个男人在经过她的时候居然还想顺她腰上的玉佩——可是没等她出手，站在她旁边的阿孤却轻轻拉了她一把，而后迅速伸出脚去扫人下盘。后者摔了个狗啃泥，很快就被几个男人给制服了。
“看起来真惨。”她咂嘴，“有手有脚的，怎么做这些事情。”
“人本来就不平等。”阿孤说，稚嫩的声音有着不自知的老成。
阿音眨了眨眼睛，总觉得自己似乎被教训了。
“走了，阿音。”小孩子扯了扯牵在一起的手，抬头看向她。“去看看。”
不知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阿音顺势看过去，只能看见不远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好像围着什么。她勉强扒拉了几个人凑过去看，才发现原来是个算子。
算命先生在这里是很常见的，但是大多数都是假的，随口胡诌骗几个小钱糊口。真正有本事的一般不会随便看相算命，而是见到有缘人主动上门告知。
不过令她注意的是那个老头旁边的孩子。长的水灵灵的，比阿孤应该要小点，穿着深色的粗布衣服，和平常小孩差别不大。只是有什么确实不同。
“他很奇怪。”阿孤说完这句话之后突然松开了阿音的手，借着小孩子身形的优势，没费多大劲就挤到了前面去了。
“喂，阿……”阿音喊了一声，又觉得不妥，愣生生的给吞了下去声音。她倒不是觉得阿孤会被谁拐走，毕竟普通人制服不了他。
算了，随他吧。她叹了口气。
有人上前算命，老头装模作样的糊弄了一下，然后好像在等着什么。旁边的那小孩子一直盯着上前的人，然后在老头旁边说了什么。
“你一年之内会有大运，具体是什么不好说。之前的事情……”老头故意拖长了语调，那个中年男人忽然就变得紧张起来，应该是过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之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你心里也清楚是个什么事，她们不会再来骚扰你……只要你不再提起，一切都会改变。”老头说完还友善的笑了笑。中年男人立刻松了一口气:“简直神了！”乖乖的将钱币送上。周围的人都惊叹。
阿音拉住一个人打听。听说这个老头在这里有一阵子了，估计就是一、两个月之前，从外地来的，算命一算一个准，过去不管发生了什么这老头都知道。所以大家都喊他半仙。
这半仙估计没什么本事，有本事的是这个小孩子。阿音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不起眼的小男孩。
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然而还没等她想明白，就看见阿孤借着身形优势从人群之中冲了出去，冲到了那个男孩的面前。她吓了一跳，一边道歉一边努力挤进人群，生怕阿孤做了什么事情出来。
那半仙也被惊到，正打算开口时，却被孩子打断了。
“大姐姐。”
小男孩忽然出声，眼睛看向的却是阿音的位置。明明阿孤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也没有多注视一眼。已经走到他们面前的阿音停下了脚步，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眼睛。
在阳光的照射下多多少少人的眼睛都会有些淡，但在这样的光辉下，这个小孩子的眼睛泛着淡淡的金色。
原来如此。
她见过这样的人，他们的眼睛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金色，只是呈现出来的特殊的模样。他们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见的，在过去千年以来，被众人所追寻的事情。因此曾有权位之人大肆寻找。这种人百年难得一遇，然而寿命都不长，大多都选择了隐居深山，不愿意去参与世俗的纷争。
对于他们来说 ，这些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是早已知道的既定事实。
她没想到这个小孩子居然拥有这样的眼眸。
男孩不再看她，走到了阿孤面前，丝毫不害怕阿孤板着一张脸，目光不善。他伸出手摸了一下阿孤的脸，那速度之快，加上猝不及防，阿孤明显的楞了一下。阿音脸抽了一下，连忙蹲下来，将阿孤护着。
“我又不会吃了他，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小男孩一张口，说出来的话却丝毫没有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我只是觉得他挺特别的。”
怎么个特别法没说。
阿音心想你倒是更特别。
“你想说什么吗？”她尽量让自己笑的看上去有些温和，然而很明显的，这样只有反效果。那半仙看了一眼，吓得抖了一下。
男孩看着手里的灰，手指间摩挲了一下。然后抬头朝她笑。
“我是想问……你是什么呀，我可没见过。”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