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一章 守护与对抗 （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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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然只是吃疼地皱了皱眉头。两人咫尺相对。萧涯眼里满溢的欲望和狐疑，皆落在景然古井无波的眸子里。
唇齿间满是血腥，有景然的，也有自己的。萧涯仰回铁索里，眼里的流火迅速被浇灭。
连眼神都伪装过的景然，萧涯更看不出她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洛长霁并没有走。景然在打开窖门时，刚好看见那个倚着画栋孤傲的身影。她屈膝点礼，浅浅地道声“洛仙士安好”，神色乖巧像极了一个被奴化的丫鬟。洛长霁不得不佩服这个师妹模仿人的功力，也许景然对人心的掌握超出了她的预计。洛长霁玩味的目光停在对方结着血痂的下唇，转成困惑。兔子急了还咬人，只是萧涯这只兔子咬的位置似乎有点微妙。
两人打过照面，心照不宣地散了。
洛长霁几经周转，终于在庄晚房间里找到了钟一笑。床边人神色落寞看着昏迷的庄晚，一身煞有介事的黑袍子。
脑海里关于落雁楼那晚的回忆被这沉稳又怕惊扰似的脚步打断，钟一笑不用回头便知道来者是谁。
洛长霁看着她这一身的乔装，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找棠黎。”
——我与你的恩情一笔勾销。从此以后你别来找我。
钟一笑不知道棠黎的这些话，究竟是反话还是警告。三年前洛阳城被一场瘟疫所困，三天之内纸钱便飘满了半个洛阳。棠黎便是万千病患的其中一个。龙头一倒，那时的落雁楼一蹶不振，几乎是树倒猢狲散。钟一笑阴差阳错间找到了对症的良药，帮着半个洛阳城突围。也从鬼门关拉回了棠黎。
洛阳名医，声名鹊起。落雁楼也随之浩浩荡荡地重振旗鼓。这三年里，钟一笑和棠黎以姐妹相称，钟一笑成了风月场最独特的客人。
不然钟一笑也不会那么轻易地踏入棠黎的笼阁，亲耳听她说出自己渴望已久的，人鱼的消息。
或说人鱼的骗局。
恩情消抵了，三年的交情还在。钟一笑想搏一搏。
故事过耳，洛长霁锁眉道：“对方是敌是友尚不分明，你冒冒然地孤入虎穴，不觉得太过冒险了吗？”假定棠黎是鹰谷的人。若说当初棠黎只是帮鹰谷设个局——再退一步而言，或者她并不知道把钟一笑送去的是个生死门。那鹰谷第一次杀钟一笑不成，第二次会不会直接摊牌，让棠黎动手？
洛长霁缓缓道来，字字句句皆扎在钟一笑的心窝上。
“和我说说她吧。”钟一笑顾左右而言他，问起了景然。她抬头眺望洛长霁时，像一只疲惫的小猫。
洛长霁眼波微颤：“谁？”
“景然。”
——误入风雪的玉兰。这是洛长霁对景然的第一印象。六年前，洛长霁推开大殿的朱门，对上景然那双笼罩着小南风般潮润的眼睛。是一双只一眼就能把人尽收眼底的眼睛。
景然跪在荀禅榻前，浑身是伤，回过一个玉润饱满、初绽女人韵致的侧脸，她身后是惊讶的、傲然挺立着的洛长霁。这就是两人的第一次会晤。
荀禅带回景然，洛长霁便多了一个师妹。
景然的到来，让死气沉沉的门派迅速升温。她灵动的天分、如沐秋水的容貌，博得不少一厢情愿的倾慕。但她却偏喜欢招惹昆仑第一冷美人——师姐洛长霁。洛长霁奉师命带着景然，自然少不了帮她收拾烂摊子。
当年景然不过十七岁，身量远不及现在这般丰腴，但玩世不恭的性子却和现在并无多大差别。因此被师父罚去经阁抄经书、面壁思过就成了她的家常便饭。
“她后来怎么离开了？”
“景然最看不惯昆仑力求修仙的道义，三年前一把火烧了经阁四十七部修炼的经书扬长而去。此后再无消息。”
洛长霁只同这个师妹月下对过剑，尝过她惊天地泣鬼神的手艺，帮她抄过经书，抓过她翻墙偷溜下山的包，但对她的来历却是一无所知。
景然对洛长霁，也是一个谜。
“听你的口气，你似乎非常不喜欢她。”钟一笑苦着脸欲扬先抑，“你磊落表率，定是忠于门规，却能暗地里替她受罚抄录经书，还‘只同她’月下对剑。实际上你也挺……挺欣赏这个玩世不恭的师妹的不是吗？你这人还真是别扭。”钟一笑扭过头，心里不只是羡慕，还莫名地发涩。
洛长霁立时拉下脸。钟一笑背对着她都能感受到身后冲天的寒气，忙改口道：“不是不是！那姓景的乖张出格，离经叛道，最讨厌了！”
洛长霁：“……”
“你相信她吗？”钟一笑帮庄晚拭着汗。在对景然身世的询问落空后，她如是问洛长霁。得到一份长久的沉默。
钟一笑故意套话：“无裁师父曾说，我被你带走后，他们又和你冲进来的同门交手而失散。而景然动机不明，行事诡异，我是不是有理由可以怀疑是她打伤庄晚，保下人鱼，搅乱这场局。为着自己的目的唱了一出戏？”
“我相信她。”洛长霁道，“她本性不坏。”
“不管她什么来历，也不管她在离开你的这三年里有过什么波折，是否改变了自己？”钟一笑酸溜溜地说道。
“是。”洛长霁觉得钟一笑的语气有些奇怪，但不坐多想，笃定答道。
“好呀。”钟一笑蓦地回头望着洛长霁，眯起眼睛笑道，“你相信她。我相信你。”她低眉望一眼庄晚，在轻微地叹气声里起身朝门口迈去。
“你站住！”
“如果真相就摆在你手边，你能甘心束手吗？”钟一笑大步流星往外奔去，“哪怕是刀山火海，我都要去。”
洛长霁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厉声道：“难道真相比你命还重要吗？！”
“不仅是真相，是庄晚的命啊！”钟一笑眼眶通红，“庄晚是因为我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一面是视我如己出的师父，一面是从小到大的生死之交……我早就罪该万死……我不能再等下去了长霁。三年前我欠她一条命，而现在……事到如今，我再惜命就真不是人了！”
“那也不能将自己视如草齑，往敌人刀口上送！”
“你放手！”钟一笑像一尾刺痛的鱼般用力地挣扎起来。洛长霁两额上冒出细微的青筋。她打开双臂，把险些出逃的钟一笑钳制在怀里：“你不能离开药庄！我去！”
钟一笑动弹不得，等从惊愕里回过神，已经面色潮红：“你不知道落雁楼底下流着多少血……我害了庄晚，不能再连累你。”她像是下了一个刺痛的决心，灰心道：“长霁。你走吧。”
“你发什么疯？！”洛长霁把钟一笑从怀里捞出来，惑道。
“你说护我找到人鱼药引子为止，现在我已经找到了。我也很想你留下来，洛阳城的大好风光我还没带你仔仔细细地看过，还有好多话没和你说……”
“那你就带我去看。我自小在雪山长大，这世界我还没仔细看过。”洛长霁假意轻松道，试图卸去钟一笑眉间紧锁的沉重。
钟一笑却笑中带凄道：“若以后有机会，我定去昆仑山接你出来。你负责驾驭赤青鸟游历山水，我帮你打点人间的烟火。”
“……我走了，这药庄谁会来帮你？指望你那个只会刁难你的二师哥吗？”洛长霁有些疲于应对，索性道出了自己的担忧。
“我不求别人帮我。棠黎背后的势力太大，大到我不能想象；鹰谷隐秘毒辣，稍有不慎就是生命的代价。如果棠黎和鹰谷的巫师都想杀我，不论哪一个都不是我们能抵抗得了的。”她顿了一顿，接着道，“景然躲在暗处的目的，你还看不明白吗？她就是不和这一切正面交锋啊！我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是你，清清白白堂堂正正，你不该卷进来。”
洛长霁悸动的神色在钟一笑极力忍住的眼泪里变得模糊。钟一笑紧紧抿了抿唇，强压着心底翻上来的辛酸：“你不过是我生命里的一个过客，我不能连累你啊知道吗？！”
过客。洛长霁眸光颤动。
三年前白衣翩然的背影随着这两个字，从记忆里须臾再现，消失在风雪中。
“要我见死不救，你也太小瞧昆仑了。”洛长霁忽然有些手足无措，声线顿时放了下去。
“我知道你非常优秀，我也很喜欢你。”钟一笑面上扫过一片绯红，“在人生的局限前，个人的能力和信仰真的太脆弱。就像我妄有名医的声名，却救不了两个至亲；你可以保护很多人，而不是每一个人。而我偏偏不在你的范畴内。我不要你做我的英雄。我要你浅尝辄止，全身而退。”
“你……”
“你就当我狼心狗肺，冥顽不灵吧。”钟一笑推开洛长霁，“回昆仑吧，长霁。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去找你，好好谢谢你。”
这是钟一笑第一次看见洛长霁红了眼框。那对深邃漂亮的眼廓泛着红印，让人心疼的样子，成了钟一笑一生铭记的记忆。
“我在落雁楼外等你。等不到你。我就提剑杀进去，直到找到你为止。”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一章 守护与对抗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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