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地大反击》边星

4、画盒画盒

　　走了一段路，两人无话可说，大个起兴：“孟津你想不想去藏书阁看看？”
　　“藏书阁？”孟津疑惑不解。
　　大个一脸鄙夷：“这你都不知道，看你说话，以为你学问大着嘞！”
　　孟津不服气：“我知道，是院长的藏书地儿，你去学习？”
　　恩恩两声，大个又纠正：“是我们去读书。”
　　却引来耻笑：“不是说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看书看得懂吗？”
　　自尊心受挫的某人马上反驳作有力回击：“我那是谦虚的说法，字帖都临摹了好些本了，一本红楼看得七七八八，你个小毛孩子，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
　　“哦！”孟津把嘴瘪着，咂吧两下：“院长的藏书阁不是谁都能进去的，难道不是吗？”
　　听罢摆出得意姿态，下颚和胸膛绷得直直，挺的高高的，自豪极了：“是不让一般人进，我是经过特许的，要是随便放人进去，把书弄破了，遗失了怎么办！”
　　孟津真的搞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那你为什么说‘我们读书’？我又没被允许进入！”朝大个翻翻白眼，背对着他。
　　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大个正经道：“我已经跟院长反映过这个事，她说想考考你，读书也是讲求天赋，尤其是在我们这种地方，供一个读书人，很不容易。”
　　瞬间喜笑颜开的孟津：“真的吗？院长要测试我，考得好能进去读书？我能进藏书阁？”蹦蹦跳跳，在原地打圈，两手啪啪作响，尤为高兴。
　　“好了好了，现在可把你高兴坏了，刚才还老不乐意，翻脸比翻书还快。”大个借着机会奚落孟津，试图弥补受伤的自尊心。继而又说“那你要尽快接受测试，这样我们就能一起读书了！”
　　孟津撅嘴：“谁要和你一起！”
　　大个笑抽：“别老是撅着嘴，都可以吊油瓶了，难看死了！丑孟津，真丑！”边数落一边撒腿跑远，孟津在后面追赶两下，实力悬殊，体力不支：“你给我等着！”粗声粗气的放狠话。
　　晚上梳洗完，往床上放空一躺，还在回想白天的对话：要读书了，能进藏书阁！“呦呼，大发，大发！”默默心里呐喊。从前都没有遇上这种事，她可从没进去过藏书阁，每次只能远远的看着，十分的期待。
　　事情过去几天了，孟津等的有些焦急，可她必须沉住气，装成什么是都没发生似的，继续糊纸盒，闲下来时静坐在一旁看一群孩子在嬉笑疯闹，玩着一二三木头人不许动的幼稚小游戏。
　　孟津不知道院长最近接了一个大单子，是他丈夫曾经交好的书画界的朋友介绍的业务，客户要一千个画盒。一个画盒的成本是两块，卖却可以卖五块的价钱，说白了就是个手艺活，可量多，利润丰厚，院长怎么能不激动，去商谈时间各方面的细节，忙来忙去的耗时耗力，自然不能呆在孤儿院，也就顾不得孟津的事。
　　现在院长把一切都谈妥了，就剩赶工的问题，两个月就要交货，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这不是一个容易的差事，不过人家第一时间记着自己，她是十分感激的。找谁糊画盒是个大难题，自己年纪也大了，眼睛不好使，这可是个精细活，自己是做不来的。柯老师算一个，一个也不够啊，大家都是门外汉，手再巧也没用，刚入门肯定做的慢。她自己也勉强试过，一天就只能糊两三个，柯老师再厉害也不可能在两个月完成。其他的看护，也不成，照顾孩子已经分身乏术，前段时间还有想离职的，是自己再三劝说才挽留下来。只能从懂事的孩子着手，身体康健的又有几个呢？真的是屈指可数：大海，大个，洋子，小溪，小河，再来就剩孟津，太小了只能否掉。一个孩子做两个，算算一天至少能出是十个盒子。本来是要排除自己，可看眼下这情形，必须以完成任务为先，不行也得行，硬撑着上，为了孩子们必须拼，这样算算一天努把力出十八、九个也是有可能的。这样掂量了一番，做好打算就去跟柯老师和几个孩子们商量一下，明个儿起就赶工，争取赶在正月前完成，欢欢喜喜迎新年。
　　大个几个当天就被叫去院长办公室商量画盒事情，院长说出自己的决定：“这个订单，你们几个都不许对其他人说，等过年时再宣布这个好消息。”大家都郑重的点头。院长知道糊画盒也不可能长久，都只是有一单没一单，有没有后头都不好说，不能给孩子们太大希望到最后又让他们失望。
　　第二天大个他们早早地就起床，快速清洗好就赶到院长办公室集合，糊画盒的地点就是这，整座房并不大，房间也有限，腾出藏书阁，手工坊就剩宿舍了，也没多大地，只有在这，能安安静静不被打扰，细心完成手工活了。
　　院长推开门看着孩子们整整齐齐坐成一排，很是感动：“别拘谨，放松，要喝水吗？我给你们倒点儿。”
　　说着就去拿玻璃杯给几个孩子倒热水，拿托盘放好：“来来，小心烫口，喝前吹吹。”
　　大个几个互相望着不敢动，院长见了只好笑笑：“水放茶几上凉了喝着才要肚子疼，趁热的喝，都动啊。现在还不急着做工，等会儿有你们忙的。”这才定了几个孩子的心。
　　孩子们坐了好一会儿，柯老师才赶过来：“大家都等急了吧，我处理了一点儿私事，不好意思，老师给大家赔不是。”紧接着就弯身赔礼。
　　院长赶忙扶起柯老师：“你这是干什么？都知道你也是不容易的，处理完了就行。”
　　拉着她走进孩子们：”人都到齐了，就开始吧，我先教怎么做。”
　　转头对柯老师笑：“你也要用心学，可不能被学生给比了下去！”整个办公室传出阵阵哄笑声，柯老师臊红脸，眼都不知道该往哪瞄。
　　院长拍拍手：“回神了，大家都做好，我现在开始教制作画盒的步骤。”孩子们听到后一下子坐的笔直，柯老师也连忙跟上坐好。“将厚厚的马粪纸按指定尺寸裁好”边说边演练，那马粪纸的灰随动作四处飞，院长丝毫不受影响，继续演示：“糊上白纸作里面儿，糊的时候别把整个儿糊了，边角处要处理好，别漏出来了。”手轻轻地按压，认真仔细：“糊上彩色纸作封面，米浆要调匀，不要留小结块。”慢慢的教，糊好一个花了二十来分钟，大家看的非常仔细。
　　柯老师看院长望着自己，回一个坚定的眼神，冲孩子们笑：“老师可都学会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懂的吗？没事，问吧问吧。”
　　没有一个孩子有疑问，这让柯老师很吃惊，挑眉：“都没有吗？真的？好吧，原来大家都知道这可不是什么技术活，只是熟练活而已，我还自作聪明地以为就我知道。”作势哭的伤心，两手握拳放眼边，摆个不停。大家见柯老师这么逗趣，呵呵直笑。
　　这边是欢声笑语，紧张的制作，那头孟津还在等待。一连一个多星期，碰不到院长的面，就连大个也没了消息，早出晚归，碰见了也说上话，看那一脸疲倦让她怎么好开口。她知道大家都在忙，虽然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现在真的是无事可做，只能临摹字帖，打发时间，也争取练得一手好字，上一世没什么值得她骄傲的，也就那一手好字还算拿得出手，不过也只得了一个“字如其人”夸奖，可这对当时的她来说也没有多大的作用。她想读书，很想很想..．
　　不光孟津想，妞妞她也想。妞妞是先天双手畸形，没有十指，她一生都不能提笔写字，所以她爱藏书，奢求有着像柯老师一样的书卷气，变成淡雅从容的人。当孟津发现妞妞有藏书时，就跟她打着商量：“妞妞，你不识字没关系，书是用来读的，我还认得几个字，要不我给你读，你把你的书借我看看，这样我们就都能学习了，你觉得怎么样？”
　　笑眯眯看着妞妞：“可以把书都拿出来看看，我看看有什么样的书，书上有句话：尽读书，不如不读书，书要挑有用的读才能长知识，不然也只能懂些污秽东西，对自己没多大好处。可不是有字的就能收着！”
　　妞妞露出几分怀疑：“你比我可小多了，我都没人教，你还会认字，骗谁呢？”恍然大悟，猛地甩手：“你是想骗我的书？是那啥——”
　　孟津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我绝对没有觊觎你的书，只是知道你有书。你看你周围的人有谁看得懂呢？”
　　看妞妞摇摇头，立马笑了：“就知道没有。我看得懂，好心帮你辨别，看你求学心切，想要念书给你听，怎么还这样怀疑我，好难过，不和你玩了！”
　　转身要走，妞妞就用拳头打她：“别走，我给你看。”用脚吃力地夹开垫絮，翻着身，书正好藏在靠里面的，好些本，铺满整个木板床。孟津心里一惊，但没有表现出来，看着妞妞倒了直不起来，就拉她一把，扶好，就那么一个动作她就大汗淋漓，孟津那么一瞬心口堵得厉害，缓过来凑趣：“你睡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膈的慌！”竖起大拇指：“你真棒！”妞妞知道孟津在取笑她，挥着拳头打她：“办正经事！”孟津会意，就开始检查书：“《红楼梦》、《三国演义》敢情你是在收集名著啊？《石头记》《安徒生童话》谁给你看过书？都还可以，有深有浅。”
　　妞妞极其高兴：“真的吗？都可以就好，我让大个哥哥帮我看了的，他要我好好认字，不能荒废了。”
　　“大个？”心里却在嘀咕：真是哪都有他在。
　　“书是哪来的？这么多本。”话题回转，孟津随口问向妞妞求解惑。
　　妞妞哼哼不好意思，低头眼盯着自己的衣角，耳廓红意泛滥，不停吞咽缓解紧张，酝酿了好一会儿才跟孟津道出实情：“我有求来的志愿哥哥姐姐，跟他们说‘我想读书，求你们给我两本书好不好？求你们帮帮忙。’他们都会给我一两本书，甚至是一口气给三四本让我多识字，还说我长大以后会有出息的，夸我好学呢。”说到后面竟一扫之前的怯意，举止间流露出了几分得意。
　　孟津知道真相内心却是五味杂陈：博同情是弱者的利器。而那同情心是依靠道德存在，道德约束人，最强大却又最虚无，依靠那飘渺物得来想要的，又有什么长久可言，反而会使自己彻底丧失尊严。但最无奈的是明知不能这样，却只能这样，现实打压的他们直不起身。也让孟津更加坚定最初的目标，既然已无退路，那就让读书改变命运。因为没有什么比现在还要糟糕的了..．
　　生存不易，读书更难也是对他们现在境况的真实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