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在水里》清尤Lyn

1、鱼在水里（1）

　　“我渴望家境殷实，足够我在正当好的年纪里买几件心仪的衣服，来几次说走就走的旅行。”梦境中清歌的脸和浅红色的西瓜汁重叠在一起，那是一个初夏的早晨，清歌坐在窗边，摇头晃脑地对我说这些矫情的话。装了西瓜汁的杯子很快见底，她之前毫无血色的嘴唇被染成西瓜红，我滑动着她手机里的自拍，说也许你应该上点口红。
　　醒来时房间里的空气有点凉，侧头看到半开的窗户，对面的写字楼里早已有人步履匆匆，城市又陷入一片喧哗。打开房门一眼望到餐桌上摆着一杯浅红色的西瓜汁，薄薄的阳光洒下来，宽大的黑色餐桌上偏右的一隅，摆着一杯浅红色的西瓜汁，盈盈地沐浴着晨光，在偏僻的位置却又不输女主角的气质。
　　清歌来过，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西瓜汁摆放的位置太符合清歌摆拍的审美，红配黑是她心中最完美的配色，若不是这样，她大可以摆一杯她最喜欢的橙汁或者苹果醋。我想得似乎有点多，晃了晃脑袋从冰箱里拿出一袋面包。
　　多久没喝小米粥了呢。
　　在地铁里似乎可以听到巨大的扑面而来的风声，这是我和清歌吵架的第五天，所以也是我没喝小米粥的第五天。但是我却没有太多难过着急的心情，就像我现在去找她并不是抱着要道歉的心理，只是有点……嗯……想她？
　　清歌在一家便利店做兼职，到那儿大概要20分钟的时间，一路摇摇晃晃出了地铁口，那家便利店就在左边。走进去时她正在给客人结账，我绕到后排的货架上拿了两包她之前闹着要吃的凤爪，走到了收银台前面。“滴，滴。”随着扫码的声音响起，“一共十八块五。”她说。我递给她二十元，在整个过程中她一直没抬起头，而我一直在低着头看同样低着头的她。这小傻子，我心想。“哎？”与此同时，清歌突然抬起了头，看清楚来人是我，她眼里的淡漠瞬间掩盖了前一秒的惊奇，像一根燃着的火柴瞬间被风吹灭了火光。有好几秒我们就这样沉默，面对面站着。那样的沉默我们彼此都太熟悉了，是每次吵架过后都要上演的戏码。
　　“不好意思先生，没有零钱了。”清歌开口打破沉默。
　　“哦？”我拿起东西转身就要走。
　　“吃饭了吗？”清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点小小的憋屈。
　　“吃了面包。”我转过身看她，她早已拿了餐盘，在上面摆好了饭团和几个寿司。
　　“你先凑合着吃吧。”她说着，又给我加上了一根烤肠。
　　“鲁鲁两天前的夜晚爬上了窗台不慎失足当场死亡，咕噜昨天被表妹接过去了，说是要画素描，厨房的小米这几天热得想去游泳，冰箱里的鸡肉再不下锅就要冻死身亡。你再不早点回家卢照就要病入膏肓了。”我接过餐盘坐在窗边，一点一点地报告着这几天发生的事。鲁鲁和咕噜是我们养的乌龟和猫咪，卢照便是我。
　　“卢照得了什么病。”清歌到我旁边坐下，麻利地撕开凤爪的包装欢快地咬下第一口。
　　“大概是相思吧。”我深深吸入一口烤肠的香气，迫不及待地咬了下去。和清歌在一起的时候，吃这种垃圾食品都觉得很美味，我想着，又咬下第二口。
　　“骗小女生的话不能再拿来骗我了。”清歌吐出一块骨头，因为辣而不停地哈气。
　　“是谁一直说自己是一个小女生来着，是谁一逛街就忍不住买蝴蝶结闹着要买成人票去弥月小镇和小孩子抢着要角色扮演？那就是你啊！”我飞快咽下一块寿司，去弥月小镇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清歌穿着背带裤扎着双马尾牵着我的手蹦蹦跳跳地穿梭在一群小孩子中间，而我却不得不按照清歌的要求穿上西装假装是他的大表哥。大表哥啊，乍一听就像是暴发户进城的乡下人，再配上我一身不太昂贵的西装和里里外外流露出的青涩，简直不能再配了。
　　“所以你现在想干嘛。把我绑架回家吗，不要。我说了我要去海边，你不陪我去我也要去。”清歌晃了晃脑袋，把头发甩到我脸上。
　　“去海边可以但是你买了一个单反是怎么回事。”清歌在一家杂志社工作，目前只是一个小编辑，七月她会有一次小假期，这次假期她期待了很久，非要去海边吃大闸蟹放松一下。我当然很愿意陪她放松，陪她去海边然后再做点羞羞的事，如果她愿意的话。可是，问题是，她居然特意去买了一个单反，用了她五个月的工资！
　　“去海边当然要拍照啦而且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单反嘛，再说了我最近也在学摄影啊。”清歌说得理直气壮，一点都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好好好，那现在你告诉我，你还有去旅游的钱吗。”我无奈地摊开手，点出问题的关键。
　　“所以我不是来做兼职了吗。现在是五月，我在这做兼职两个月可以赚到往返的特价机票，我两个月的工资再加上这个月的稿费就够我去玩了。”清歌掰着手指头有条有理地说着，一副你肯定找不到反驳的道理的样子。
　　“呵，所以这两个月你不吃不喝了是吗。”我瞪她。
　　“喂！你嘴角若有若无的嘲笑是怎么回事！”清歌撅起嘴，放下了她心心念念的凤爪。
　　“那你说说。”
　　“你不是不陪我去嘛！那你就先养我两个月咯……我会还你钱的。”说到最后，清歌的声音都变小了，气势弱了一大截。
　　“哦？”我就知道她不会察觉到我说不陪她去是一时的气话。以前上学的时候和清歌看电影回来清歌问我以后会不会娶她，我说娶啊22岁就娶。她很遗憾地说那么快啊，我们住在一起一定会总是吵架的，我十分赞同她的说法还不忘补上一刀，“那百分之八十肯定是因为你犯傻。”现在看来我们两个人的预测都十分正确。
　　“那你到底陪不陪我去嘛……”清歌扯了扯我的衣袖，这是她示软的表现。
　　“唉……陪啊……”我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总觉得即使我再怎么英明睿智高瞻远瞩……最后的结局都是被她打败。她能不能不要那么傻……
　　“那我今晚要重新计算一下我们旅游的开销，然后找个时间把机票和酒店给订了！”清歌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抓起凤爪又开始欢快地咬了起来。
　　“所以说你根本没把我的旅游费用算进去是吗。嗯？嗯？嗯？”我扯了扯她的头发。
　　“你不是生气嘛，还说不陪我去了……你自己买机票嘛，反正吃的住的我们都在一起……而且你工资比我高。”她嘟着嘴又开始一板一眼地说起来，带着点微微的憋屈但是我知道她的心理活动一定是“怎么样姐说得有道理吧你根本没法反驳我！”这样自信心爆棚的模样。
　　“傻子。”我吃完最后一块寿司，站了起来，“我去上班啦，这几天住豆豆家吧？把豆豆吃穷了吧？今晚回家吧，都多大了还搞什么离家出走，而且就在我们小区的隔壁，傻子。”清歌也站了起来，恼羞成怒要打我，因为辣脸上浮起了淡淡一层红晕，她今天上了西瓜色的口红。阳光打在她身上，我忍不住想要俯下身子吻她。染上凤爪和西瓜的嘴唇会是什么味道呢，我想着，又离她近了一点。
　　但是我停下了。
　　这当然不是我愿意的，我的左肩感到一阵轻微的疼痛，低头一看清歌的手硬生生地戳着我的肉，我从喉咙里哼一声不满地看她。“刚才的午饭一共三十七元。”她笑盈盈地说。我把眼睛眯起来看她，她明白这样的讯号有点危险，但还是狡黠一笑，抿着嘴巴把手伸进我的裤袋捞出了钱包，拿出了两张二十元。“没有散钱补哟。”清歌转身走向收银台。现在是中午一点，室外的太阳白晃晃的很猛烈，行人匆匆走过，清歌头上蓝色的蝴蝶结在我眼前晃呀晃，心底猛的一抽，我几步走上去把她拉到怀里，低头吻了上去。
　　她的唇上还残留着凤爪的辣味，弄得我的舌头有点发麻，越是这样我越觉得脑袋有点晕晕乎乎，把她抱得越来越紧。“好啦好啦！摄像头！”清歌用力吸了吸我的嘴唇，挣扎着把我推开了。
　　“谁让你那么多天不回家。”我理了理有点发皱的T恤，眼睛垂了下来。
　　“乖噢。”清歌踮起脚摸摸我的头，吧唧地亲了我一口。
　　“去上班啦，拜拜。”我捏捏她的脸，说。
　　“拜拜。”清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是清脆的不带阴郁的声音。
　　晚上我终于吃到了小米粥，清歌喜欢吃我煮的香菇鸡肉粥，看她开心，我煮了一大锅。对……是我煮的，并不是因为清歌不在所以没人给我煮小米粥，是因为清歌不在所以我也失去了煮粥的兴趣。“傻子。”晚饭后清歌窝在沙发上刷微博，电视里放着有点乏味的综艺节目，暖黄色的灯光笼罩着整个屋子，终于有点家的感觉了，我心头一动，走过去抱她。
　　“嗯？”清歌抬起头来看我，“你看。”把手机举到我眼前。
　　是一条微博。
　　《左耳》告诉我们你永远不会和高中喜欢的人在一起。
　　《匆匆那年》告诉我们你永远不会和高中喜欢的人在一起。
　　《同桌的你》告诉我们你不会和高中喜欢的人在一起。
　　《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告诉我们你永远不会和高中喜欢的人在一起。
　　又是这种青春疼痛电影衍生出的对高中时期的爱情并不看好的言论。我敲了敲她的脑袋。她歪着头问我，“卢先生，你怎么看？”
　　“呵呵。”我把她的手机放到一边，“你说呢？”
　　“唉我们都住到一起了，电影都是骗人的。好可惜，如果不是和你，我就可以实现我的人生理想了。”清歌叹了口气，捏捏我肚子上的肉。
　　“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我对她的感慨见怪不怪，配合地问她。
　　“当然是傍上高富帅啦！”清歌笑着钻进我怀里。
　　“哦。”就知道会这样，我低下头在她的脖子上狠狠种了一个草莓。
　　“嘿！你这样我怎么见人！”清歌推开我，嘴上说得不过瘾，又往我肩膀上咬了一口。
　　“你赌气离家出走那么多天，怎么补偿我啊。”我们抵着彼此的额头，她粉扑扑的脸像一颗刚成熟的小樱桃。“亲你一下咯。”清歌说着，吧唧一声亲了亲我的脸。
　　“嗯哼。”
　　“不行。”清歌官方式的微笑。
　　好吧，和清歌做过一些情侣间羞羞的事，但是一直没有冲破最后那道防线，总之在一起那么多年，清歌一直很抗拒最后一步，她怕痛。
　　我觉得我还真算是一个翩翩君子。
　　“就和从前一样吧。”清歌凑过来蹭了蹭我，我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清歌从前说每次我对她无可奈何的时候，眼睛里装满了温柔和宠爱。我想现在一定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