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离别是为了再一次与你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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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比起帕里斯通常去的高级餐厅，这里并不大，装修朴素，原色的木桌上铺着充满家庭气息的白色蕾丝桌布，大嗓门的老板娘穿着围裙，热情洋溢地招呼每一位客人，服务生的动作也更加随性。
菜端了过来，绮多朝着服务生点头笑了笑，转过脸来，却满是忧愁地注视着我。
“无论我怎么想，木已成舟。这事已经定了，我们谁也改变不了。”
“别说是卡金了，就算副会长把我派到战争前线，我也得去。”
我刚收拾完行李，绮多就出现在我家门口。她看我已经收拾好了，才邀请我和她共进晚餐，她希望可以和我谈谈。
午后例行的下午茶时间里，帕里斯通向我宣布了派遣任务：我将被派遣到位于卡金首都的分部。名义上我担任分部负责人的特别助理，实则协会和卡金之间的沟通交流都会需要我经手，可谓是大权在握。
帕里斯通似乎不打算给我缓冲的时间，今天下达派遣令，明天就必须出发，而且他没有告诉我什么时候任务结束，我什么时候能回来大概就要看他的安排了。好在他准许我提早下班回来收拾行李，不然绮多敲开门的时候，屋里一定乱七八糟的。
“虽说如此，但现在卡金的局势并不好，你没有自保能力，人身安全都是问题。”不得不说，绮多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仅仅认识我几天，她就为我担忧得很，绝不单因为我和她一样需要对付帕里斯通，更多的是因为她那与生俱来的正义感。
“绮多小姐，谢谢您的好意。我会多注意安全的，请您不用为我担心。我想我作为总部的派遣人员，分部也不会轻待我的。”
“如果在分部遇上困难了，可以联系我，我们都会为你提供些帮助的。”
我郑重接过绮多递过来的纸片，上面写着她的几种联系方式。
边吃边聊，法律兼医学出身的绮多向我介绍起卡金特有的法律条文和常见疾病，她的条理很清晰，事例也运用得恰到好处，我不禁多问了一些，我们出来的时候已经很迟了。
“明天早上的航班，你真的不回去休息吗？”
走过街角，恢宏的古罗马式建筑赫然出现在我们眼前。
“不了，我想随便逛逛，什么时候回来都还不知道呢。早知道以前就多玩玩了，一直都想进去看看，可惜现在晚上，进不去，只能去其他地方了。”我不无惋惜地瞥了眼粗壮的爱奥尼亚式圆柱，宽敞的台阶上耸立着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博物馆，馆藏之丰令人叹为观止，我一直很想参观这里，可丽莎姐和前辈们都对博物馆不感冒。
绮多停了下来，身高比我矮的她轻扬起头颅，向来正经的面容更显出深思熟虑的样子。
“勒妮，那个人在等你。”她满怀期待，温和地望着我，庄重的声线里透出些祝福的味道，“到了，进去吧。”
铁闸门竟然已经被打开了，幽深曲径穿过一片低矮灌木，通往黑压压的建筑群中，零星的几盏路灯点缀于其间，线条刚正的建筑轮廓依稀可辨。
没等我回过神来，绮多便从后面轻轻推了一下。“去吧，不要让他等很久。”
我有些无措地用目光询问她，她微笑着，眼中满是鼓励之意。我难为情地低垂下眼睫，眼神闪烁地缄默了一会儿，怀着些许不安，我沿着小路走了下去。
暗色乌云遮蔽苍穹，凛凛夜风夹杂着细小的雪花，翩然拂过我的头发。常绿的灌木丛，枝叶繁茂如旧，穿过灌木丛，走入建筑群投射下的大片阴影中。路越走越阔，心里却无端生出些不可名状的莫名情绪。
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到的？
决定站在绮多这一边了吗？
家里那边怎么办，金那边怎么办，小杰那种直来直往的性格，有些事情恐怕做不来，是要替他背负起这份责任吗？这种方式，小杰能接受吗？不能接受，又要怎么办。
脚步落在石板路面上，沉闷的声音合着心跳，一声接一声击打着，这声音越来越清晰，聒噪愈发难耐。
突然，视线豁然开朗，中庭空旷，隔着几米的距离，他轻笑着抬起头：“也太慢了吧。”他一个人突兀地站在中间，依旧耍酷似的手插裤兜，眼眸明亮而温和。
就在那一刻，萦绕心头的声音消失了。雪花静静地飘落在身上，气派的古典建筑将我们包围，世界仿佛停滞在时间河流中，那般的寂静。
他已然握住我的手，动作轻快地迈开步子。“先从哪儿开始好呢？前面是自然科学馆，你应该对生物标本不感兴趣吧，那边的图书馆，虽然珍贵的孤本残本众多，时间不够充裕……”
望着他的背影和耳后泛起的淡淡绯红，残存的那点紧张统统烟消云散，料他不会回头，我无声地笑起来。就像浓雾散去一般，心底透亮极了，无数道光欢快地旋转着跃动着，它们扫去忧愁的阴霾，为我带来温暖和希望。
我轻轻问：“你还好吗？”
千言万语却只能汇成如此简单的一句话，见到他的时候，我明白了一点：其他的都不需要问，因为是奇犽。
奇犽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
可也因为是奇犽，真正想问的也只有这么一句而已。
不知不觉，到了这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也不知道。
“嗯，挺好的。”他愣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回答道。
“为什么是这里？”我想此时我的眼里定是笑意满溢。
“因为……”
奇犽一直这样牵着我，我偏装着不依不饶的架势：“因为什么？说呀。”
他依然没回头，耳朵更红了，掌心的温度也上升了一些，声音轻飘飘的：“没什么特别的原因。”语音过耳，白雾升起而又消弭在了沁人清新的雪夜里，仿若花瓣的小冰晶触地即逝。
“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我真诚地感谢他，如果有机会的话，此刻那些藏在他心里没能说出口的话，我想留到以后慢慢听。
流连于众多展厅间，原始时期的骨石工具、古拙质朴的陶器、杰出的画作雕塑、巧夺天工的金银器，一一安静地躺在玻璃罩中，借着微弱的光线，我上前仔细阅读文字介绍，奇犽的声音回荡在昏暗的展厅里。
这些年他四处游历，见多识广，近年来发掘出的几处重大遗迹里，他都去过，并且实地参与了挖掘保护工作，介绍起来得心应手。不单是文物出土时的情景，无意间他还会说起同伴的名字和他们的趣事，凑在玻璃罩前的我会好奇地问问关于同伴的事，奇犽的话匣子便就打开了。
他的世界已经变得很大，有小杰，更有很多很多的同伴。他们彼此信任，彼此扶持，他们一起承受失败的苦涩，分享成功的喜悦，一起同生共死。
微亮的雪光透过玻璃，照亮了走廊光滑的地面，两个人的影子一前一后。奇犽推开门，展厅里一片漆黑，我摆摆手：“走吧，没有灯光的话，不好看。”
“谁说没灯光的。”说着，偌大的展厅一下子亮了起来。
万千熠熠光芒同时射进我的眼睛里，我赶忙眯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满屋子的宝石竞相争辉，霎时流光溢彩，空气里弥漫着璀璨的光粒，在这片珠光宝气的映衬下，一颗体型硕大的原石被安放在中央。
原石与普通石头无异，外皮看起来很是粗粝。
“真难看。”明知道它价值连城，可我还是觉得这颗尚未切割的原石丑陋极了，尤其四周簇拥着无数闪闪发亮的宝石，更显出原石的黯淡。
“据说，当今世上没有一位宝石切割师敢对它下刀，他们都担心自己拙劣的技艺会毁了这颗珍贵的原石。”
我往前走了几步，灰褐色的表皮包裹住晶体，也许它的美足以令宝石切割师惭愧，但这只是一种可能性的假设罢了。“不切开来怎么知道，万一里面有瑕疵呢。”
“不会的，切割师们比任何人更了解原石的价值。珍视它，才会选择远离它。他们一定在等待，等待有朝一日，能够亲手赋予这颗原石最瑰丽的光彩。”
即使凝视着面前的原石，也知道奇犽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漫不经心地抚过玻璃：“这颗原石在地下埋藏了很久，它不需要人云亦云的赞美，而它到底是不是最美丽的宝石，这不重要。如果有一个人，真心地珍视它，那么就算它有瑕疵，外表丑陋，也会是最美丽的。”
“可是，原石习惯了外壳的保护，比起面对别人，它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失去了外壳的自己。”
“今后的时光还很长，一切都会变好的。”奇犽意味深长地望着我。
到达机场的时候，天方大亮，昨夜的雪花早已融化。绮多微笑着向我们问好，旁边放着我的行李箱。她本要还给我钥匙，但我把钥匙留给了她，托她帮我看家。
我坐在窗口，流云从身边翻涌而过，澄澈的高空中，金色的阳光绚丽温暖。
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
我依着窗，静静回想。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离别是为了再一次与你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