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妆》三图歌

3、花叶尽绽迎终章

　　顶着通红的巴掌印到厅堂请安的许安渐渐缓过了神，在看到高高坐在椅上喝茶的于母面无表情的脸时，心下更是明白得透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昨天的冷处理加上今日热气腾腾的巴掌，无非是于母给她这个“拐走”末子三年的儿媳一点下马威罢了。这事若是落在别的姑娘头上恐怕要引来好一阵闹腾，可她许安毕竟是读着圣贤书长大的，琴棋书画哪一样不是让人交口称赞？这样的才女身上自然也有读书人的迂腐气和永远端着的清高，这些伤人伤心的下马威在许安那里只会让她觉得不屑。
　　敬完茶从厅堂里出来的许安虽然明白于母对自己如此平静的表现并不满意，可她现在根本没有时间讨好一尊冒着世俗气的老佛，一心只想着在于瑾生回来以前消去盘踞在脸上的巴掌印。
　　冰敷整整一个下午的许安瞅着镜子里依旧有些红肿的侧脸焦急万分。虽然心里对那个村妇一般的大嫂怨气未散，但自己也不希望丈夫为了这些琐碎小事而着急上火，只求得在天黑前消肿去印。
　　来回踱步的许安突然想到箱子角落的几盒脂粉，可朝着箱子走去的步子还没迈开，这个主意就被否决了。先且不说自己突然用脂粉上妆会引起于瑾生的好奇，就她自己执拗的性格也绝不容许以妆掩面——这是专属于漂亮女人的固执和骄傲。许安在这方面的表现一向突出。
　　夜色渐浓，外出探望亲友的于瑾生还未归来。许安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慌神，直躺在卧榻里侧一个劲儿地叨念。约莫两个时辰后，身旁的床褥微微塌陷，一双长臂搂住了自己，许安掉转头，看到于瑾生的睡颜。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清酒味，许安静了一会才轻轻挣脱束缚自己的怀抱为他宽衣解带。
　　今晚的谈心话注定无人倾听。
　　忙完一切的许安缩在一角看着独自睡得安详的于瑾生打定了注意。
　　阳光普照，鸡啼三声。
　　没等催房的丫头到门前打更，许安就醒了。仔细梳洗打扮一番后身着淡蓝色襦裙坐在床沿等夫君醒来。许安虽不想依靠别人的力量，但也深知在婆家夫君才是第一靠山。无论是刁蛮的村妇还是冒着俗气的老佛，谁都不会当着瑾生的面给她小鞋穿。这样一来，自己的日子也就能过得舒心清净些。
　　好不容易等宿醉的于瑾生迷迷糊糊醒来，喂完醒酒汤伺候完更衣后，许安这才提出了要求。
　　“会友？”虽然纳闷最近有些不爱黏自己的娇妻何来这样的请求，但想到两人自回了郡城确实还未通知过朋友，加之近日确实有不少聚会之类，也就满口应下。
　　于是，酒楼茶肆经常能看到这一对才子佳人出入成双。久而久之，也招惹来不少或羡或艳的目光，而诸如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谈论更是常见。
　　“瞧瞧，那对！一个女子的才情居然可以达到这样的水平，真真是百年难见啊。”
　　“可不是！据说，她可是前中部侍郎许子然小女。若不是亲人已故，怎会嫁到这样的小地方？”
　　“哎！话不能瞎说。于家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家了不是？只不过这姑娘长得真是俊，有些便宜了于家那小子。”
　　对于自己的娇妻如此受捧，于瑾生一点也不意外。除去许安不上妆也仙姿绝色的容貌不说，单看她琴棋书画的技艺就足以让一众铁血铮铮的男子汉落了下乘。可大概没有几个男人能宽心到容许妻子出如此风头。以前住在城郊，于瑾生从来不会去在意这些。可现在不同，周围都是才子才女，甚至还有于己相交数年的老友，许安这么高调的亮相，分明就是打自己的脸。况且，这样打脸的聚会绝不在少数。
　　这日从晚宴回府的路上，于瑾生一直在思量如何跟妻子开这个口。虽然心疼妻子难得找到了开心的办法，可宴席上几大少爷瞟向自己的意味不明的眼神始终橡根刺扎在心上。
　　想了整整一路，可到了府上却连开口的第一个字都没想出，于瑾生只得叹气。谁知，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出，老李就找了上来：“小少爷，夫人在厅堂候着呢，让您即刻前去。”
　　于瑾生下意识看了一眼许安，见她眼里也是茫然，全然没猜出这么晚母亲到底有什么要事，遂只得依言赶到厅堂。
　　于母靠在椅上喝着茶早等候多时，看着那一对璧人携着手朝厅堂走来，眉头不由皱起。再想到今日流传在坊间的闲谈和于大不安生的纳妾，眉更是皱得死紧。看着宝贝儿子领着儿媳请过安落座后，片刻也不耽搁直接开口：“瑾生进学的修习如何了？老母若是没有记错，离下一次的会考可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想好如何温习了吗？”
　　“孩儿的计划不久就能制定出来，请母亲放心。”于瑾生没料到母亲会问这样的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
　　品着茶的于母看自己的宝贝儿子也没个求学的意思，决定下一剂猛药：“小安可也懂些诗书之类？”
　　被突然点名的许安心下也是一惊，抬头对上于母状似温和的眸子，心却慢慢沉了下去：“略懂一些罢了。”
　　得了回答的于母突然笑得灿烂，看着瑾生打趣道：“男子汉大丈夫要努力学习喽，可别连自己的妻子都比不过啊。”
　　听到这话，于瑾生心里彻底不痛快了，积攒了许久的不服气一并爆发：“母亲，孩儿会努力学习的！明日开始就在府中读书！”
　　“好！我儿是个有志气的，可自己钻研总比不上良师的点拨不是？”于母放下茶盏，一点不卖关子：“老母我听说圣师到邻郡游学三月，小儿不妨与他同去，还能时不时讨教一番，岂不有益？”
　　三个月……于瑾生低头看了一眼娇妻带着不舍和紧张的眸子，脑子里却只想到一连几日被打击、刺激的言语、同伴的揶揄和母亲不放心的嘱托要求，最终还是狠下心，答应了。
　　好字一落地，许安的心也随之沉入谷底。
　　明晃晃的厅堂只留于母满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