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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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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雨大典到底还是照常开了,那天圣上神色淡淡的,穿着一身镶金的龙袍。
少年天子,俊逸非常。
典蹴双眼都看直了,在下面悄声和我说:“上天怎的那般偏心于他?”随即又嘿嘿傻笑道:“不过我觉得我才是天道的宠儿,这世上的人千千万,偏偏让我遇到了最不同的他。”
末了,他可能觉得一个人如此太过无趣,又转过头问了我一句:“是吧?”
我瞪了“宠儿”一眼,嘴里敷衍道:“是是是对对对。”
无语地看着他硬生生地笑成一朵灿烂的菊花。
我没有再理他,而是安安静静地立在一旁,看着单薄的圣上在高高的神坛上,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他从冰冷的地面站起,朗声道:“民以食为天,食以粮为主,粮以水为本。无粮则人不存,无水则粮不生。今春以来,上苍惜雨,下界无流,大河缩萎,小河干涸,田地豁裂,庄稼枯黄,江汉流域,尤为其甚。今相国国主,向天庭求雨,以解斯地旱情,保中稻栽插,解燃眉之急,润十方之农田,更润百姓之心田。恳望玉帝并四大雨神,三日之内,为上述旱区普降甘霖。则百姓感上神之大恩,三界记上神之大功。”
声音如初春刚化的雪,柔和动听。
大鼎有三丈高,直冲云霄,在太阳的照射下,耀眼夺目。
圣上就那般站在暗金色的大鼎前,孤立无援。
我垂下了眼,别人没注意,但是清晨替圣上换衣服时,他眼中的忧愁我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祈雨后没多久,一件事打破了伪装的平静——
户部尚书许正荣薨了。
许正荣原来也是丞相那边的人,他们一个掌着财政,一个掌着朝政,把圣上制约得紧紧的。
这回他薨了,对圣上应该是个好消息才对。
圣上苦笑着摇了摇头:“小福子,事情没有想象的那般简单。”
“许正荣身死,看似户部不再是铁板一块,朕可以在其中安插自己的亲信,让其为朕所用,”圣上的笑容愈加苦涩了起来“可是朕手中并无能调任之人啊……”
我试着建议:“与典蹴同年科举的那个文与瞧着挺伶俐的,圣上要不……”
“文与是不错,虽是读书人,身上却没有读书人的酸腐之气。这要是平常,朕把他提上来也未有不妥,可是这眼看着饥荒要来,派一个毫无经验的人,朕怕其无法胜任啊。”
“那能如何?难不成还要从户部里选人?”户部里的人与许正荣都是一条心,选他们与把权力推向丞相有何区别?
虽然我没说,但圣上也是明白的,他站了起来,望向亭外随风摇曳的莲花,叹道:“这天下不是我一个人的天下,为了百姓,我只能这么选择。”
我的心像是被挖空了一块,钝钝地疼,但同时我好像也有那么点明白典蹴当初的感觉了:
这世上的人千千万,却独让我遇到了圣上,这不是上天的馈赠又会是什么?
心情不好,连带着兴致也不高。
典蹴在那头张灯结彩的,就差在脸上大大地写上几个“丞相的人死了,我很高兴”了,我心情不好,并不想理他,谁知他却眼巴巴地跟了上来。
“福公公福公公,圣上今天胃口如何?”
我没搭话。
典蹴挠了挠头,有些疑惑:“不应该啊?是不是你又给他送他不喜欢的冬瓜汤了?”
圣上是由我一手照料着长大,他的喜好我又怎么会忘?我转身要走。
典蹴急了,拽住我道:“好公公,你知道我脑子不太灵光,你就告诉我罢。”
我被他缠的无法,只好将圣上还准备用丞相的人当户部尚书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听完脸立刻阴沉了下来,刚刚那份痴傻如冰雪消融一般消失于无形,抿着嘴,低着声音问我:“为什么?”
“为了天下苍生。”
“我知道,我就知道。他一直是这样,把百姓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却从不会为自己想一想……”
我看着典蹴拧着眉头,眼睛幽深,莫名地觉得这莽夫其实很帅气。
蓦地,他笑了:“罢了,还好我料到了有这么一天。”然后迈开长腿,大步远去。
我追不上他,只能大声地问他:“你去哪?”
他转过头,早上的清辉洒在他英挺的轮廓上,他嘴边噙着一抹笑,又肆意又不羁:“去找我爱慕之人。”